適逢這時,屋外響起秦濤的聲音,我掀開棉布簾子請他進屋,問他怎麼不曾跟著阿哥一起入宮。他說阿哥身邊有風涯跟著,他過來問一問我們要不要出去看花燈。
自從來到金城,我還不曾出過秦府半步,對于秦濤的提議自是歡欣雀躍。碧兒卻說不去,要在家照顧盈月。我既想出去逛逛,又不忍留碧兒一人,一時有些為難。許是看出我的想法,碧兒笑著說她留下來看孩子不妨事,讓我出去給她買個好看的花燈回來,也算過節了。
我這才歡歡喜喜跟著秦濤出了府。
金城之中熱鬧非凡,大街小巷張燈結彩,人們攜親伴友出門賞燈。各式各樣的花燈精美異常,這一邊嬌俏的少女嘴角含著明媚的笑在挑選花燈,那一邊有一群俊秀書生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著燈謎。
我穿梭在人群里,游走在各個小攤前,模模這個看看那個,既好奇又興奮。秦濤忽然喊住我,舉起手中的那盞繪著並蒂蓮的燈籠,問道︰「阿瑤姑娘,你看這盞燈碧兒會喜歡嗎?」
我含著笑望他,倒把他望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別扭地抓了抓頭發,微紅著臉說道︰「還是阿瑤姑娘給碧兒挑一個罷,我不知道碧兒喜歡什麼樣的。」說著便要把手中的花燈放下。
我趕忙制止︰「別,這盞燈很漂亮,碧兒一定很喜歡。」
秦濤又讓我挑了一個,一並付了錢。
我舉著手中的花燈繼續穿過人流向前走,自顧看得高興,卻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我低著頭揉了揉撞痛的額頭,正要說對不起,卻乍然听見身後秦濤略帶吃驚的一聲「少爺」。
能被秦濤稱為「少爺」的只有阿哥。
我一時手腳俱涼,阿哥不是入宮參加宮宴去了,怎麼會出現在街市之中?我也真是倒霉,街市之中那麼多人,我怎麼偏偏撞到了他?
我怯怯地抬頭,望著他陰沉的面色怯怯地叫了一聲︰「……少爺。」
「玦,這是你府上的婢女?瞧瞧你把她給嚇得臉都白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阿哥的身旁長身玉立著一個青年男子,錦衣玉帶,星眸朗目,溫文爾雅。
秦濤也注意到了此人,神色立即恭謹起來,似乎想要彎身行禮,卻被這人虛扶一把。這人謹慎地環視一下四周,輕聲言道︰「此處人雜,不必行禮了。」
盡管他已如此開了口,秦濤仍是抱拳行禮,恭謹道︰「秦濤見過……雲少爺。」其間秦濤語氣略頓,應是在想如何稱呼才不至于太失禮。
我略有些訝異,此人姓雲,竟是與烏澤皇族同姓,倒不知和烏澤皇族是什麼關系。正當我暗自揣測時,隱隱覺察到一束懾人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我,阿哥冰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誰讓你擅自出府的?」
「我……」我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說,總不好拉秦濤下水,畢竟他原本是好意。
秦濤趕忙開口為我解釋︰「此番不怪阿瑤姑娘,屬下想著今日正逢佳節,便私自做主帶阿瑤姑娘出來湊湊熱鬧。」
那位雲少爺似乎也有意幫我,笑著對阿哥說︰「玦,你不是說醉香樓的梅花釀很好,咱們這就去喝個痛快如何?」
阿哥又是冷冷掃了我一眼,吐出生硬的兩個字︰「跟上!」說罷,便和雲少爺沒入人流之中。
醉香樓二樓雅間,秦濤守在雅間外,而我在里面低眉順眼地侍酒布菜,不言不語,甚至不敢直視一眼那個雲少爺。哦不,應該是當今烏澤的太子殿下雲昊。就在方才我踏入雅間前的那一刻,秦濤拉住我,低聲道出了雲少爺的身份,一再囑咐我小心伺候,不要出了差錯。
我自然萬分小心地伺候著,一來是常听人言伴君如伴虎,雖瞧著烏澤國的這位皇儲脾氣很好的模樣,但誰知會不會一個不高興就瞬間變臉?二來則是擔心招惹阿哥不高興,因為對阿哥的愧疚,我向來在阿哥面前都是任憑使喚的。
酒喝到一半,雲昊放下酒盞,面上似有憂色︰「玦,你可曾听說天啟皇朝的最新消息?天啟皇朝的西南部叛亂已被平定,據說此次平亂中天啟五皇子蕭長信的功勞最大,平亂捷報傳來,景帝龍顏大悅,立即下旨冊封蕭長信為信王,賞賜甚豐……我最擔心的是天啟皇朝的西南之患已解,接下來會不會開始準備對付烏澤了?畢竟這些年來天啟皇朝對我烏澤一直虎視眈眈,為父皇治病盜取雪蓮花又剛好給了天啟皇朝開戰的借口,天啟景帝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們確實應該做好隨時迎戰的準備,以防萬一。」阿哥的眉頭微蹙,仰脖將杯中酒盡皆灌了下去,繼續道,「這個信王或許將來會成為我們很難對付的一個對手。我派人打探過,蕭長信原本不被景帝重視和寵愛,在景帝的幾個皇子中也一直默默無聞,很不顯眼。他沒有可以依仗的外戚勢力,只有一個官階不高的舅舅,給他提供不了多少助力。他的母妃並不受寵,一年前還因企圖謀害龍嗣而被打入冷宮。
說起來倒真是巧,蕭長信的母妃便是在我去天啟皇宮盜取雪蓮花那晚給一位懷有皇嗣的受寵妃嬪下了藥,這才間接害得我被御林軍發現,差點沒能逃出來……
這件事情過後不久便爆發了西南部叛亂,一貫淡出人們視線的蕭長信卻突然在朝堂之上當眾向景帝請纓,願意前往西南部平亂。或許是考慮到他沒有任何帶兵打仗的經驗,出于對他能力的不信任,又或許受他母妃的牽累,景帝沒有給這個他從未高眼看過的兒子一官半職,只讓他作為一名普通小兵前去平亂。可是他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便從一個小兵爬到一個又一個更高的位置,直到最後景帝親封的平亂大將軍也心服口服地讓出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