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昊微微頷首,饒有興味地望著我︰「那麼,你是烏澤人嗎?」
「我是!」我沒有遲疑,語氣堅定。
然而,猛然繃直了的脊背泄露了我心底的那一絲慌亂。他,是開始懷疑了嗎?
雲昊揚眉,眸中光芒一閃一爍︰「可是,你的反應告訴我,事實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仍舊是淡淡的溫和語氣,卻暗藏著一絲直射心底的銳利。
我頹然低了眉眼,終歸是年紀太小了,不懂得掩藏情緒,被他看出了破綻。我想,撒謊也是瞞不過去的吧?
「……我是烏澤人。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少爺。」我有些心虛,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只不過,我只能算是半個烏澤人,我爹是烏澤人,我娘不是……我生在天啟長在天啟……」
我沒有勇氣和膽量告訴雲昊,我是阿哥同父異母的妹妹,因為阿哥說過,他不承認我。
「啊,是這樣!」雲昊一臉驚訝,隨後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听著你口音不像是烏澤口音……嗯,你認識天啟皇朝的那個蘇姓將領?」
我條件反射似的點點頭,隨即又反應過來,連忙搖頭。
雲昊茫然地撫了撫額︰「你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我想了想,斟酌著回答︰「我認識一個很好的人,他也姓蘇,但我不知道戰場上的那個是不是他。」
「天下蘇姓之人何其之多,你不能僅憑著他姓蘇就以為他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吧?」雲昊「撲哧」笑了一聲,拿食指輕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真是個傻姑娘!」
抬手撫上被他食指點過的額頭,望著他面上春風般的笑,我忽然覺得,比起阿哥,他真的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更適合做哥哥。
真的很羨慕雲嫣。
所幸,他並沒有刨根問底地追究下去,沒有問我爹是誰,也沒有問我娘是誰,更沒有問我是怎麼來的烏澤。否則,我怕也只有實話實說的份兒。
由于運送賑災物資與軍糧都是很緊迫的事情,所以行程很急,一點也不敢耽擱,只不過三五日便走了一半路程。
盡管待在馬車里不需忍受風吹日曬,也不比坐在馬背上顛簸,我仍是感到腰酸背痛,心里憋悶得慌。
我抬手掀起車簾望了望外面湛藍的天空,眺望著青翠的遠山,心情舒暢些許。我漫不經心地開口︰「如果能夠不打仗,如果沒有洪澇,這樣的好天氣,真的是該用來享受的……太子殿下,您說怎麼樣才能停止這場戰爭呢?再次和天啟皇朝避戰言和,不行嗎?」
雲昊擰了擰眉︰「向天啟皇朝遣使求和,甚至讓皇室公主前去和親,也不是不行,但並非長久之計。只要天啟皇朝仍有吞並的野心,公主和親也只是緩一時之困。再者,將一個國家的命運擔負在一個女子羸弱的肩膀上,是對她的不公平,也是國家的軟弱。」
他的眸中浮上一絲憂慮︰「所以,哪怕敵強我弱,仍要與他們爭個你死我活。若是敗了,才考慮和親。若是和親亦不成,只有做好覆國的心理準備,背水一戰。」
說到最後,他的神情已有些悲壯,他笑得有些蒼涼,輕聲道︰「你是女子,這些不是你該考慮的事兒。若真有那一日,我烏澤的男兒一定會用血肉之軀護你們在身後。」
真不該說這樣沉重的話題,馬車里的氣氛都沉重了起來。是以,我打起精神咧唇笑了笑︰「太子殿下多慮了,不會有那一日的。」
這不是安慰他的話,我是真的相信不會有那一日,因為烏澤國有阿哥在守護。
豈料,我話音剛落,馬車外一個護衛來稟報,說是前行的隊伍迎上一個來自涵水關方向縱馬疾奔的將士。
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不會是阿哥出了什麼事吧?
雲昊召見那個將士,只見那個將士灰頭土臉,嘴唇干裂,兩眼赤紅,面露疲色,應是趕了許久的路。他的鎧甲也破爛不堪,甚至上面斑斑血跡已變成黑色,像是經過了一場激戰。
他說︰「稟告太子殿下,涵水關已被天啟大軍團團圍住,城中糧草將盡。天啟集中兵力攻城,秦將軍正帶兵死守,命屬下突圍出城請求朝廷派遣援軍。」
雲昊派遣了兩名護衛和這個將士一起快馬回金城傳遞消息,又吩咐押運糧草的隊伍加快速度前行。
我攥緊了衣袖,擔憂地問他︰「就算我們以最快速度趕去,天啟的大軍圍在城外,以我們所帶兵力並不足以抗衡,如何進得去城?」
雲昊略一沉吟,喚了一心月復下屬,交給他太子令牌,命他先行趕往距離涵水關最近的錦州城協商調遣兵力支援涵水關。
那人率領數名護衛縱馬而去,我心中放松些許,問雲昊︰「錦州城有多少兵力?」
「三萬。」雲昊沉聲,面色凝重,眉頭不展,繼續道,「留兩萬兵力駐守,以防天啟打錦州城的主意時無兵應對,實際可以調往涵水關的只有一萬兵力,情況並不樂觀。」
情形當然不樂觀,天啟號稱二十萬大軍,一萬兵力根本就是以卵擊石。雲昊只是想用這一萬兵力拖延涵水關被攻破的速度,希望能支撐到援軍趕來,或許這一萬兵力和城里的守軍里應外合打破被圍的困境。
我的一顆心沉了沉,又沉了沉。
在雲昊的命令和催促下,押運糧草的隊伍緊趕慢趕,終于趕到了錦州城。也是在錦州城,我們听說了涵水關的最新消息。
前去支援的一萬大軍使計偷襲天啟軍隊的後方,短暫地擾了敵軍的陣腳,給了涵水關守軍反攻的機會。阿哥與敵軍交手時傷了他們的將領,城中守軍傷亡慘重,前去支援的一萬大軍更是幾乎全軍覆沒。不過,涵水關圍困之境被破。
我有些悲傷,這個代價也太慘重了。
讓我更沒預料到的事還在後面,押運糧草的車隊出了錦州城,趕往涵水關的中途,被一隊天啟皇朝的騎兵偷襲。我原本以為他們是針對雲昊而來,哪知他們並不戀戰,點燃火箭射向糧草,火借風勢,一時所有糧草都化作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