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人都走了!」
方才一旁侍候的宮女,跟著大群人往外走出去。待眾人都走完了,她仍是墊著腳,探著腦袋。確信看不見影子了,這才回屋子里去,關上門,去到里屋,輕聲喚道。
安靜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蒼白的小臉,往外微側,睜開了眼,小心的問道。
「走了?」
那宮女點點頭,扶她起身。
朝陽這才放下心來,若是自己裝病被發現,那可是欺君之罪,饒是自己是公主,罪責一樣免不了。這會兒,說話仍是不敢太大聲了。
不過,繃緊的神經卻是放下來了。站起了身子,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到桌案處。
此時,心咚咚的跳個不停,欲喝杯茶水,潤潤嗓子。剛想叫侍奉的宮女倒茶,猛的想起了,便自己去端茶壺。
從未做過這種事的朝陽,竟然覺得那麼新鮮,一連再倒了兩杯。
倒完後,望著這三杯茶,呆住了。輕咬薄唇,微微有些尷尬,眼珠子往便是轉了轉,怯怯的問道︰「王姑娘,你要喝茶嗎?」
「哦!好!」說著,方才那名宮女,走過來,坐下。仍是不住的回頭看,密切注意著外邊的一舉一動。
溫潤的茶水過喉嚨,十分舒適。
「王姑娘,方才瞧見父皇跟母後這般,我有些不忍心,你說我這麼做對嗎?」
朝陽握緊了茶杯,想到皇後和皇上擔憂的面容,方才那一絲的自由感覺煙消雲散。渴望的心,竟有些動搖了。
王姑娘,自然是寶兒。方才一直注視著外邊兒的動靜,對于朝陽的小心思,倒是沒有瞧見。
她的這般反應卻是情理之中,寶兒自己該如何回答。這皇宮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事兒。就像是家常便飯,即使是親身兒女,那又如何?情之真假難辯,唯有自己去體會。
好在朝陽很快釋然。應該是找到了心底的答案。
「王姑娘,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朝陽側著腦袋,看向那淡漠的人兒,若是沒有她在身邊,自己應該會手足無措吧!
「皇宮戒備森嚴,唯有出宮,才能有逃月兌的機會。咱們唯一的去處,只有保國寺。」寶兒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那份自信叫朝陽心定了不少。
這幾天,皇宮內人心惶惶。不少宮殿內悄悄掛起了神符、佛像,更是鮮少人出門,宮女、太監們每每結伴而行,不敢在外逗留,做完手上的活兒就急忙回去復命。仿佛待在那有神靈庇佑的屋子里。才能心安些。
「你去吧!」
「我不去,昨天是我去,今兒該輪到你了!」
朝陽閣門外,兩個宮女,竊竊私語,其中一人端著一個托盤,盤上是一碗黑乎乎的藥。
二人正在推月兌著。誰送進去。
「可是,我???我怕!公主的模樣猙獰嚇人,嘴里還說著胡話。她那充滿恐懼的眼神,像是看見什麼不干淨的東西,視線從我進門就一直跟隨,仿佛就在我身後!」
其中一個較瘦小的宮女。一臉的害怕,手中動作不住顫抖,使得那碗黑藥面上漾起了陣陣波紋。
「啊!你別嚇我了!」另一個宮女被她的一番話,嚇得驚呼一聲,趕緊捂住。生怕驚動了屋內的人。
二人噤聲,眼珠子咕嚕轉著,緊張的注視著周邊的一舉一動。
細碎的腳步聲自屋內傳來,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早已呆若木雞,腳下似被什麼綁住,動彈不得。
房門被打開,昏黃的亮光從門縫里傾瀉出來。
「你二人在這里做什麼,公主等著吃藥呢!」寶兒打開房門,輕聲對著二人說道。
見著是從保國寺就跟著公主回來的宮女,二人拍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瘦矮的那名宮女,腦子一轉,朝邊上人使了使眼色,後者心領神會。
「我們還有別的事兒要忙呢!這藥你就代送進去一下!」
說著大著膽子擠開門縫,將手中的托盤,硬塞到寶兒懷中。
還未等寶兒說話呢!這二人一溜煙兒就跑沒了。
寶兒站在門口端望了一方,確信二人走遠了,這才將門掩上。
霎時間,昏黃的燈光被收得一干二淨。黑暗籠罩了整個院子,隨著陣陣清風送來,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再有些褪去生機的葉子,飄零而落,隨清風帶走。落在屋頂上,台階上,寬敞的道路上。不停的翻滾,滑動,像是在尋找著最後的歸宿。
「公主,人已經走了!」寶兒端著藥往里屋走去,緩緩道。
屋內桌案上只點了一盞燈,油燈點燃所散發的光芒經由畫著精美圖樣的燈罩,散發出來。
寶兒去到窗子邊,往外探了探,順手將碗里的藥,倒在了邊上的花缽內。
朝陽掀開幔罩,從里走出來。
美麗的面龐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叫人忍不住憐惜。
只是本來瀑布般的黑發,此時一根不剩,竟如尼姑一般剃得干干淨淨。
便讓這麼美的人兒失去了美感,寶兒不由的有些內疚。
「朝陽,你後悔嗎?」這是寶兒第一次發自內心叫她的名字,因為此時此刻,她才敬佩起她的勇氣。
朝陽無奈的模模自己寸草不生的頭,苦著臉,「我這樣,很丑嗎?」
寶兒不由得被她逗笑了,面帶笑意,點點頭,「嗯!好丑!」
朝陽倒是沒想到寶兒會真的這麼說自己,當下有些心急,趕緊去尋鏡子。
女為悅己者容大抵就是如此吧!
寶兒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也許這樣玩笑著說話,蹦跳著尋鏡子的朝陽才是本質的她吧!
二人嘻嘻鬧鬧,忘記了一切的煩惱。
宮中一眾太醫被關進了天牢,一陣嚴懲,卻也未如皇上當日而言的,三日後公主的病若是再無氣色,便要了他們的性命。就是這懲罰,也不知道是何?也許是牢里關上幾日,也許是,罰個一月俸祿。
朝陽公主身染怪病,自請與鎮國大將軍解除婚約,並前往保國寺,專心養病,並為民祈福,請求保佑天下蒼生。
鎮國大將軍關押十余日,也被釋放出來。
一時間眾說紛紜。
有人說鎮國大將軍為了心儀的女子,交出了手中的兵權。依此為交換,才有了公主染病。
又有人說,皇上為奪兵權,以公主相邀。此時,兵權在手,又以公主染病為由,解除婚約。實則為了大吉亓家功高蓋主,以保證皇權在握。
公主離京前往保國寺之日,較于上次,隆重得多了。
無法用宮中的步攆,卻還是尋了精致的八抬大轎。身後是跟隨的馬車,全是皇上賞賜的東西,都一並帶了去。宮女、太監,侍候的人也不少。
總之是,浩浩蕩蕩,說是養病,這排場,就跟出嫁也差不了了多少。
眼見著就要出城門了,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噠噠」由遠及近。
眾人紛紛停下轉頭觀望,見一襲青衣長跑的男子,駕馬而來。
定楮一看,能有如此俊朗的外邊和凌人氣勢的,除了鎮國大將軍亓炎晟,還會有誰。
立刻就有人稟報了公主,眾人停下了步子,八抬大轎也落了地,只等那人的到來。
「吁!」
「嘶!馬~」
一個低沉的聲音,一陣馬兒的嘶鳴。
亓炎晟兩腳便踏在了公主的轎子前。
「微臣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嘴里滿是禮數,可眼楮卻不住的往精致豪華的轎身旁看去。
縴細高挑的身段,白淨的小臉,小巧的鼻子,嫣紅的嘴唇。饒是她低著頭,垂著眼簾,亓炎晟還是能把她看的一清二楚,寶兒!
「起身吧!咳咳!」轎內傳出了朝陽嬌弱的聲音,再是一陣悉悉索索,像是起身了。
低眉順眼的寶兒忙側過身子,輕輕揭開轎簾,往里看去,過了一會兒,才將那厚重的簾子撩開。
生生忽略邊上直直射來的炙熱目光,忙著手上的活兒。
朝陽此時已經坐了起來,由于身子弱,不便出來,能見上一面,已是極好了。
「炎哥哥,你來晚了!朝陽還以為你不想來了呢!」朝陽疲憊的靠坐著,頭上裹著頭巾,面上蒙著紗,一雙眸子看起來十分水靈。
「怎麼會!一出天牢,我就立馬奔過來了!」亓炎晟不得不將視線收回來,望向馬車內。
見朝陽揭開面紗,微笑著看著亓炎晟,無聲的說了句話,亓炎晟眼中滿是堅定,以此作答。
「朝陽,此去時間長,要好好養病,切莫太過勞累。」這句話是心中想對她說的,希望她一切都能好。
「放心吧!你快回去吧!瞧你這胡子拉碴的邋遢樣子,任誰瞧了,都不喜吧!」朝陽說笑著,看了看便是恭謹站立的寶兒。
亓炎晟點點頭,退至一旁。
厚重的轎簾再次被掩上,隊伍緩緩移動,往那大大敞開的城門外去。
做過幾步路,寶兒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見亓炎晟還待在遠處,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依稀能瞧見,他的薄唇,一張一合,寶兒點點頭,她懂。
朝陽說,要我好好照顧你。
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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