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寶兒你好點了嗎?」
左手被溫熱包圍,低沉渾厚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听著有些模糊,卻也覺得熟悉。()微微轉過頭來,蒲扇般長長的睫毛眨巴兩下。
渾濁的人影終于清晰了,潑漆般的劍眉下,一雙眸子銳利而深邃,英挺的鼻子下,薄唇輕抿。
寶兒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先是眉毛,眼楮,鼻子,嘴巴…
瘦了,黑了,憔悴了。只是那份不怒而威的氣勢,依舊沒有變。
亓炎晟…
張嘴想叫他,嗓子卻火辣辣的疼,道不出一個字來!
「你別說話!」亓炎晟慌忙道,小心將寶兒手放進被子里,忙起身去到就近的桌案處,倒來一杯水。
將她扶起身靠在自己胸膛上,「先喝點水!」
寶兒順從的張嘴,咽了幾口,干澀的喉嚨頓覺溫潤,那股刺拉的疼痛感也減緩不少。
亓炎晟未說別的話,只言片語後,便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服侍著躺下,捏好被子,又撫了撫寶兒的額頭,探了探脈搏,做著這些細致的活兒。
屋內無他人,只二人在著。
寶兒覺得心里暖暖的,無比安心,再不用擔心什麼事,一切都有他。
目不轉楮的看著忙碌的人兒,不想放過任何一點。那墨玉般的眼楮下一片青色,胡子拉碴,本就立挺分明的五官,此時更加深刻。
淡淡心疼,縈繞開來。
「還難受嗎?」
搖搖頭。
「要喝水嗎?」
搖搖頭。
「冷嗎?」
搖搖頭。
「有想念我…」
搖搖頭。
還未等寶兒反應過來,便跌入了溫暖的懷抱。
「甚是想念你」
恍然間,猛的不住點頭,她很想,很想,很想…
亓炎晟伸手將她捯個不停的腦袋按在胸口,滿是疼惜。
如此溫暖,再不覺陣陣冷,困意來襲,意識漸模糊,又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帳子里明亮一片,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寶兒掀開被子,起身。
身子軟綿綿的,卻是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肚中空無一物,饑腸轆轆。
「夫人起身了嗎?」門外傳來問候。
寶兒先是一愣,轉頭看看,內無他人。難道是叫自己?
夫人…
面上一紅,羞怯不已。
低頭看看身上著了厚厚的褻衣,倒是無礙,拉了拉衣角,與案前坐下,輕聲道,「進來吧!」
一個機靈的小將立刻鑽了進來,小心將門關好,生怕寒氣瀉了進來。
「夫人,這是將軍吩咐給您熬的粥,說您醒了,定會餓。」
小將熟絡的將端來東西的擺放在桌上,又將筷子雙手呈遞于寶兒,忙完後,退至一旁。
「夫人您先吃吧!好了,我再來收!」
小將態度十分恭敬,說話也細聲細語,生怕驚著人似得。
「等等!」寶兒忙阻止道,「將軍人呢?」
「正與重將士于主帳商議軍中要事!」小將呵呵道,對這夫人甚是好奇,暗暗打量,恭敬回道。
「哦」寶兒拿著勺子攪著碗里的清粥,動作緩慢,像是在思考什麼。
小將偷偷瞄了兩眼端坐的人兒,長得不是頂美,卻有著一種飄渺淡然的氣質,叫人靠近不得。
皮膚白皙,因著生病,更覺蒼白。身子單薄,下巴削尖,這一路沒少出苦吧!
這麼個嬌滴滴的人兒竟然能降得住,威猛暴戾的大將軍!
傳聞她才華過人,機智聰慧,腦子里有用不盡的奇思妙想,是個奇女子。
小將暗暗敬佩,小心問道︰「夫人,這粥還合胃口?」
寶兒轉頭看向他,味道?倒是沒注意,忙送了一口至嘴里,砸吧兩下,才回道︰「雞是野山ji巴!味道十分香濃,內還有淡淡的人參味,應是剛挖出不久,年歲不長。」
小將一驚,只吃了一口,便知其材,這夫人果真不一般!
「真是一點不差!您真是智慧超群,小的敬佩!」說著拱手,討好道︰「這兩樣食材都是昨個兒雪地里找得,那雞卻是上來年紀的老母雞,人生只小手指般粗,深埋在雪地之中。雞先是噸了一天一夜,再和著米熬上兩三個小時,才得了這麼一碗。」
見著小將一臉的震驚和崇敬,和畢恭畢敬的細說,寶兒淺笑,「我是開吃食鋪子,自然是對吃敏感,倒是沒有你說這般好!」
寶兒的隨和、爽朗叫小將放下心來,說話也自在了些,「夫人,您不知道,您在咱們軍營的名頭一點兒不比大將軍差!」
「哦?」寶兒抬頭,一臉疑惑,「我的名頭?」
小將搗蒜般點點頭,「嗯!你給的藥方是讓眾將免受疾病之苦!又在糧草匱乏之時,不畏艱險親自送來。早在听到這個消息時,咱們就翹首以盼了,本以為還會過些時日,倒是沒想到這麼快!」
小將越說越激動,眼中似有晶瑩閃爍。
寶兒甚是欣慰,糧草並未被截,一切安好。
那日,寶兒暈倒之後,眾將士仍舊頑強抵抗,卻寡不敵眾,紛紛倒下。就在匈奴以為要大獲全勝之時,援軍匆匆趕來,將一行人團團圍住,一個活口都沒留。
戰死的將士就地掩埋了,糧草未損失半分,原封不動帶回了軍營。
寶兒自然也被護送了去,經由軍醫診治,卻是傷了風寒,因太過嚴重,寒氣集聚到五髒六腑,傷了心脈。
吃了幾副傷寒藥,睡了兩天兩夜,病情倒是松了些,後續慢慢調養即。
「東西吃上了?」
「吃上了!吃上了!」小將點點頭,滿足得不行,「小的從未想過能在軍營里吃上白花花的米飯,還有魚肉,菜。平日里都是只能見著幾粒米的稀粥,和又干又硬的饃饃。倒不是將軍待咱不好,他與咱同吃同住,有時甚至是先想到將士們!」
寶兒握勺子的手,頓了頓,不由得心疼,若是自己能早些到來,大家便會少吃些苦
「辛苦你們了!」
小將滿心的感動,天高皇帝遠,有誰會知道你的辛苦。非但不理解,竟還拿拼死捍衛江山的人命不當回事,心早就寒了。
氣氛有些感傷,寶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將抱拳,欲轉身離開,卻似有話要說,「夫人,朱副將一片忠誠,求您替他說說情!」
朱武?壞了!
「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
見寶兒應了自己,小將豁然開朗,咧嘴笑笑,連聲道謝。
後退之時,卻撞了來人,轉頭一看,竟是亓炎晟。
面色一慌,忙跪下,賠罪。
亓炎晟眉頭微皺,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寶兒瞥見來人,將手中勺子放下,安坐那處,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講。
「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亓炎晟走過來,見著她一臉冷淡的神色,關心道。
寶兒只輕輕搖頭。
亓炎晟月兌上披肩,搭在架子上。
這丫頭是怎麼了?
瞥瞥桌上擺著的滿滿一碗清粥,眉頭緊蹙,「這粥不合胃口?那讓人撤了下去,重新再做!」
「不必了,我吃就是」這話說得卻十分委屈。
這般模樣叫亓炎晟心疼不已,忙蹲子,輕輕握住寶兒手,「寶兒怎麼了?有什麼不高興的,與我說說!」
寶兒抬起眼簾,看向那張俊美的臉龐,輕聲道︰「我不喜歡別人因為我受難!」
亓炎晟嘆了口氣,原來是因為這事兒,「朱武他違抗軍令,我是照軍規處置,有何錯!」
「是我逼迫他答應我的!若是沒有他,我一樣會這麼做!」寶兒堅定道,「這一路他甚是照顧我,把我的安危放在首位,知道糧草對三軍將士的重要性,知道到達目的地會有怎樣的處罰。他還是照做了,只因我是你亓炎晟的女人!」
亓炎晟嘴角微咧,手中力道更大,因著寶兒最後一句話,心情好得不得了,「寶兒,你才十五歲,怎麼瞧著也不像女人!」
寶兒「唰」的小臉紅透了,忙別過臉,暗自懊惱,都說了些什麼話!
看著她這副嬌羞、忸怩的樣子,亓炎晟心底柔軟了,心心念念的人兒這般真實的存在在身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听著她時而清麗、時而軟糯的聲音,握著她柔軟的手兒。
滿滿的擔心和憤怒之後,便又是滿足,或許他真該謝謝朱武。
「行了,我放了他就是了!」
「真的?」寶兒抬起頭來,詢問道。
「騙你作甚!」亓炎晟無奈道,「不過,你得先把粥喝了!」
「好!」寶兒爽快道,這粥如此珍貴,且味道鮮美,不必說也是會將它吃完了,心里偷笑著。
不過
「先把手拿開,不然我怎麼吃?」
「你又不用左手!」
說罷!手兒攥得更緊了!
「你這個人怎如此無賴!」寶兒掙扎不過,氣餒道。
「若不然,我喂你吧!」
「不要!我自己有手!」
「你病了!」
「我手沒病!」
「喂!你」
「好吃嗎?」
「亓炎晟!」
「嗯?」
「你該刮胡子了,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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