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冷暖,心中自知。
李天逸打開車載地圖,找到「天使屋」,翻看簡單的說明。這才知道那是一家孤兒院,收留的都是戰爭中遺留的孤兒。晉祥濤夫婦是這家孤兒院的贊助人,每年秋收的時候,他們都會把這些孤兒接到農場,進行秋收狂歡聚會。
設定孤兒院為終點,啟用自動導航。
距離地面一百多米自動飛行,時速百公里左右,剛好可以欣賞沿途的風景,到達「天使屋」已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從上空往下俯瞰,「天使屋」是一座小型的學校。四圍有不少屋舍,當中有一大片綠茵,一群孩子正在雀躍奔跑。
望見紅色的飛車臨近,孩子們頓時高舉雙手,歡呼起來,他留意到,這群孩子大多都十一二歲左右,最年長的少女似乎是個領頭,十五、六歲左右。
操控方向,降落到綠茵的一角。
孩子們圍了上來,領頭的女孩靦腆道︰「你是誰?」
「李天逸,」他伸出右手,露出春天般的微笑︰「祥濤爺爺讓我來接你們。」
「韓秋霜!」女孩伸出手來,輕輕一握,便像觸電一般彈開,臉上泛起了兩圈紅暈。
一同來到辦公室,找到了負責人周老師,李天逸說明了來意,便順便催促他們早點動身。等到下午一點多的時候,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擠上飛車。
……
一個多小時後,飛車臨近農場上空。
還未到達農場的別墅,所有人都驚呆了!
整個別墅區,就像被龍卷風肆掠過,只剩下殘垣斷壁,帶著幾縷青煙,印象中的農莊成了一片廢墟。
「一定是二叔干的!」李天逸只覺得胸口好似被尖刀狠狠地剮了一下,他猛然一拉飛車方向,向停車坪降了下去。
不等飛車停穩,猛地推開車門,一躍而下,觸地滾翻,忙向幾乎看不出模樣的別墅沖了過去。眼角余光留意到,地面上有幾具黑衣尸體,尸體上留有彈孔。
「祥濤爺爺,水蓮女乃女乃!」月兌口的一瞬間,手足冰涼。
沒有任何回應!
他沖進廢墟,不停地搜尋,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辨明地下室的位置,一路翻找了過去,搬開一堆雜物後,露出一個黝黑的洞口。
「拿著這個!」韓秋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李天逸連忙回頭,伸手接過一支強光手電。
地下室內沒有太大的破壞,打著手電四處搜尋,很快便發現了躺在角落里的晉祥濤。老人胸口全是血,只剩微弱的呼吸。
李天逸連忙撲了上去︰「祥濤爺爺,醒醒,快醒醒呀!」
沒有絲毫回應!
「用這個!」韓秋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回頭,韓秋霜從急救包里掏出一支強心針。他連忙伸手接了過來,找準晉祥濤的頸動脈,一針扎了下去。
藥效很快發揮,晉祥濤終于睜開眼楮。
「是我,天逸!」他連忙將晉祥濤扶了起來。
晉祥濤語氣急促起來︰「快,快離開這里,這里不安全。」說完,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老人傷勢非常嚴重,身上有好幾處槍傷。最嚴重的一處在胸口附近,心肺部位可能受到極為嚴重的傷害。
扶住老人的胳膊,低身背了起來,李天逸尋路返回地面。
「爺爺,你一定要撐住,不要睡著了。」背上的分量不輕,腳步踉蹌蹌蹌的,他突然疑惑起來︰「女乃女乃呢?水蓮女乃女乃呢?」
「唉……」背上的老人長嘆一聲,卻沒有回答。
李天逸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一顆心瞬間沉入冰窟。「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淚水模糊了視線。
「爺爺對不起你,」背上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那個魔方,被人搶走了!」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他用力地搖搖頭,腦中一片混亂︰「爺爺,只要你沒事就好。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背著晉祥濤出了地下室,奔向飛車。
周老師從車上趕了下來,搭了一把手。托著晉祥濤上了車,放平座椅,安置好。周老師返身去了車尾的儲物箱,尋找呼吸機和應急藥物。
晉祥濤面色慘白,呼吸微弱,嘴巴吃力地蠕動著。李天逸連忙低體,側耳聆听。
「天逸……不能耽擱了,千萬不要……回‘天使屋’……」斷斷續續的聲音里帶著急促。
「知道了,爺爺!」李天逸連忙爬進駕駛艙,發動飛車升空,叫來韓秋霜︰「除了‘天使屋’還有沒有其它的安置點?」
韓秋霜連忙點頭。
「用車載地圖標出來,快!」李天逸扣好安全帶,扭頭向車廂內通知一聲。一腳油門下去,飛車頓時飆了起來。
韓秋霜操控車載地圖,用紅點標出安置點。目的地在七百公里外,位于西面的一處山脈里。
一扭方向,李天逸道︰「那是什麼地方,安全麼?」
「是我家,可惜沒有其他人了!」韓秋霜說著,雙手捂住臉,哽咽起來。
「對不起,」李天逸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一拉方向,降下飛車高度,緊貼著地面高速穿行。
車上的氣氛非常壓抑,後面的孩子閉緊了嘴巴,只有周老師時而不時地發出提醒。
兩小時後,飛車在一處山坳里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小型村莊,蔥郁的植被里露出不少低矮的房頂。房子老舊,樣式簡單粗糙,不難判斷,這里的生活條件很一般。
韓秋霜指引飛車降落到一棟老舊的三層高樓房前。那是一處荒地,半枯的雜草足有齊腰高下。
剛一降落,一大堆懸浮滑板圍了過來,滑板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嘰嘰喳喳,議論紛紛,都附近是好事的村民。
「是我回來了!」韓秋霜跳下車,揮手驅趕。
李天逸沒有下車,他啟動了飛車的監控系統,盯住其中一塊大一號的飛行滑板。目光停在滑板降落方向的小樓上,記住了位置,暗暗地點了點頭。
人群散去後,眾人合力將晉祥濤抬進了屋子,安置下來。
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烏雲翻滾,晚霞早已不見蹤影。呼呼地刮起風來,吹響山谷中的樹木,宛若淒厲的長嚎。
李天逸叫來周老師和韓秋霜。
「秋霜,你去買點吃的。」他掏出幾張紙幣,那是在紅色飛車的儲物箱里翻出來的。
韓秋霜接了過來,猶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晉祥濤,轉身離開。
「李天逸,你是不是有話有要說?」周老師目送韓秋霜離開,輕輕掩上門,轉頭發問。
「最遲天亮,我就要離開!」李天逸開了口。
「為什麼?」周老師吃了一驚,這個決定過于倉促,她沒法理解。
李天逸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幾次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被追殺的事情,不是要不要說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說?
周老師年長,看出李天逸有苦衷,便開口提醒道︰「李天逸,怎麼做是你的自由。不過你這樣貿然離開,總得給晉祥濤先生一個交代。」
李天逸蹲了下來,雙手插進頭發里,發力地抓了幾把,痛苦地望向床鋪上躺著的晉祥濤。老人已經插上治療的設備,不出意外的話,性命無憂。只是經歷了這樣一場災難,活著恐怕更多的是痛苦。
「我真是個災星!」他心中愧疚不已,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面孔如同發酵的饅頭般,頓時腫了起來。
周老師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下房間里的一老一少。
蹲到半夜,晉祥濤突然咳嗽起來︰「咳咳,天逸。」
「爺爺,我在!」他連忙跪到床前,握住老人的右手。
「寶隆的……那台光腦……你帶著吧?」晉祥濤斷斷續續道。
「在飛車上!」他連忙回應。
「那你就帶著它趕緊離開吧,里面有爺爺送你的一點小禮物。」
老人的手,粗糙冰涼,不斷地撞擊他煩亂的內心︰「爺爺,你不問我為什麼會被人追殺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寶隆以前也是,他不喜歡我干涉。」晉祥濤露出追憶的神情。
「我對不起水蓮女乃女乃!」不爭氣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傻孩子,」晉祥濤松開手,吃力地抬起來,模了模李天逸的腦袋︰「我們都老了,總有離去的一天,阿蓮他只不過比我先走一步而已。其實寶隆走了,我們的心早就死了,這些年來,也只是苟延殘喘。現在對阿蓮來說,或許是一種解月兌。」
晉祥濤勉強說完,氣力不足,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深深地望了一眼老人,躡手躡腳地爬上窗台,翻到外面。偷偷模模地回到飛車,翻出儲物箱里的老舊光腦,回頭一瞥,匆匆投入夜色中。
這是唯一的選擇!因為他是災難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