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中心屬于小型實體拍賣場的一部分,位于空間站靠近恆星的一側。
伊娜莫星系的那顆恆星,出現在鑒定中心圓形半透明蒼穹頂的最正中。光線穿透偏色濾面,照進七、八萬平方的大廳內,為所有的事物都批上一層金色。金色是人類起源貨幣的色澤,蒼穹頂正中的恆星,寓意生意興旺,如日中天。
李天逸掂了掂手上比拳頭略大的礦石,四處張望了一下,朝角落里的一台直徑兩米的全自動材質分析器,大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台半球形的機器,切面朝天,光滑如鏡,當中有一個略小的半球形凹槽。整個造型,有些像半個挖掉果核的黑布林。
服務明碼標價,一次性材質分析收費為2星元/分鐘。
對準凹槽,放進礦石,模出一個十元的星幣投進收費口,機器「滋」地一聲,吐出一張條形碼。抽出條形碼,機器上升起一只透明的半球護罩,5分鐘倒計時啟動。
四周的人並不少,三三兩兩散開,各看各的機器。遠處有些喧嘩,擴音器里的競價聲此起彼伏。
「滴滴滴!」
才過了一、兩分鐘,材質分析器突然發出蜂鳴。李天逸心里「咯 」了一下,連忙退開幾步。
對他個人而言,這種聲音出現,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在前沿偵查基地,蜂鳴聲出現,他做了堂兄的替身。泰坦一戰後,滴滴滴,兀鷲自爆。不久前,就是這種聲音,查出違禁藥物「囈語」,害他損失了3萬多星元。
再一次一听到這個聲音,他立刻變得神經質起來。
半透明的護罩內,礦石正在碎裂融化,並發出「 啪啪」的聲響。沒多久,礦石自動分離成兩部分,淡青色的液體自動聚集,排開灰褐色的殘渣。
材質分析器出現異常,引來了不少閑人,十多個好事者圍了過來,指指點點,觀看儀器中的變化。
「嘿,帥哥!」
一個富有磁性的沙啞女聲從遠處傳來,李天逸扭頭望去,只見三、四十米外,一名飛行員打扮的年輕女性,正揮手朝這邊招呼。
李天逸左右看了看,發現並沒有人回應。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女飛行員托著頭盔,晃動著金色瀑布般的長發,拋來一個媚眼。
李天逸憂心地看了一眼材質分析器,有些不情願離開。
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抬腿朝女性飛行員走了過去。那邊也在做材質鑒定,機器里有一塊翠綠色的橢圓形石頭,計時器顯示剩余20多分鐘。
女飛行員有一雙桃花眼,一張瓜子臉,白皙的皮膚里,透著一絲成熟的風韻。她從人群那頭收回目光,對上了李天逸︰「鑒定出什麼好東西了?」
「機器抽風了!」李天逸苦笑一聲,無奈地聳了聳肩︰「就一塊破爛石頭。」
「你恐怕撞大運了!」桃花眼露出一絲嫉妒的神情,又朝那邊望了一眼。
李天逸還沒來得及答話,只听「轟」地一聲巨響。眼前的世界頓時變了色,所有的事物都變得煞白透亮。剛才還表情豐富的桃花眼,一下子僵在原地,雙眼掛出鮮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背上火辣辣的,巨大的吸力從上方傳來。
來不及多想,李天逸立刻撲向最近的材質分析器。剛抓住一個環形把手,身體便失重了,像是有人扯住他的腿,向恆星方向死命拖拽。
他連忙伸出另一只手,撈住桃花眼的腰帶。
一直「嗡嗡」作響的耳朵,這才听到周圍的聲音。警報聲此起彼伏,到處是絕望的尖叫,仿佛末日來臨。
上方的拉扯力越來越大,李天逸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氣。
他學過太空逃生,知道這種情況是蒼穹頂破裂。
空氣向真空泄露,情況非常危險,一旦被吸入太空,必死無疑。不過眼下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蒼穹頂內的空氣正在不斷流失,一旦降低到安全線以下,也會因窒息而死。
眼角余光掃過爆炸地點,正是他使用的那一台材質分析器。機器已經四分五裂,碎片正朝蒼穹頂飛去,地面上留下了一個黝黑的淺坑。
再望了一眼手上的桃花眼,心髒無法控制地瘋跳起來,內心一陣糾結,恍若天人交戰。附近的目擊者都在爆炸中身亡了,只有他和桃花眼幸存。他只要一松手,就沒人知道爆炸物的來源。
不是他不願配合調查澄清,只是時間上耽擱不起。
大半天前,他剛設定了一封2天後發送的郵件。一旦那封郵件被李凱接收,對方很可能會以極快的速度,循著線索,一路追蹤到這里。到時候,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所以,他不敢被空間航線管理局扣留調查,必須在36小時之內,離開空間站。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桃花眼打岔,他還停留在爆炸中心,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對方雖然只是無意之舉,但畢竟救了自己。況且桃花眼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他的礦石爆炸造成的。
他終究學不來李凱父子那般鐵石心腸!況且,《超級型男寶典》中的「包皮哥」曾經教導過,男人,就要敢做敢當,不能當縮頭烏龜。
空氣流動帶起一陣尖嘯,周圍的氣溫驟降,李天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用力牽近桃花眼,卡到半球形機器的內側。貪婪地呼吸了幾口稀薄的空氣,等待空間站應急措施啟動。
才過了兩、三分鐘,卻如同三天三夜。
蒼穹頂上終于出現一艘工業艦,星艦噴吐白色的泡沫,慢慢堵住了空氣泄漏。
吸力減弱,危險逐漸排除。
李天逸猛吸了一口氣,翻了個身,騰出一只手,壓住桃花眼的頸動脈。微弱的跳動傳來,心中頓時一喜,還有希望。
沒多久,蒼穹頂上的破洞基本修補完畢,空中的物體像雪花般飄了下來。
背上桃花眼,李天逸腳下發力,朝來時的出口沖了過去。奔跑中,連連躲閃,避過墜落的大塊頭物體。
門外早就列滿了荷槍實彈的保安,見到有人沖出來,連忙上來接應。
「救護車在哪里?」李天逸吼道。
「這里,跟我來。」一名保安立刻在前頭引路,帶他來到一艘純白色的飛車邊。
李天逸背著桃花眼上了車,醫生護士立刻過來幫忙,抬起桃花眼,放到移動病床上。
「你也躺好,背部需要處理。」醫生朝他道。
李天逸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到桃花眼鼻子處感應了一下,有微弱的呼吸。這才回應道︰「先救她,我沒事。」
「里面發生了什麼情況?」領路的保安爬上車,聲音傳了過來。
「不知道!」李天逸撒了個謊,視線轉向桃花眼,心跳略有加速。
救護動了起來,很快便駛離了現場。
空間站里出了事故,到處都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醫療中心首當其沖。廣播系統,正在不斷地播放消息。
「空間站a-25區發生意外事故,請附近的人員有序撤離。」
「事故造成蒼穹頂破裂,根據目前的統計數據,已有138人不幸身亡。事故原因正在調查,不排除恐怖襲擊的可能。」
李天逸趴在病床上,背上火辣辣得痛。雖然離開爆炸中心超過五十米,但還是受到了波及。不過,在醫療極度發達的今天,只要大腦沒遭受破壞,不會存在絕對致命的危險。
桃花眼正對爆炸點,眼楮被嚴重灼傷,腦部也受到了沖擊。不清楚還能不能修復,如果不行的話,可能需要更換人工眼球。但萬一大腦受創嚴重,那麻煩可就大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從外面進來一個護士,手上托著一份電子病歷。
「張大牛先生,」護士眼楮看著病歷,並沒有抬頭︰「阮玖玫小姐生命垂危,必須進行人工開顱,手術需要親屬簽字,請問您是她的男友嗎?」
「我?」李天逸一開口,牽動了背上的傷勢,涼氣倒吸。
護士毫不理會他語氣中的猶豫,口氣冰冷道︰
「阮玖玫小姐面臨兩個選擇,一、冷凍延期,等到直系親屬趕到,或者事故原因查明後,由責任方簽字,解凍後手術。風險,腦部傷勢嚴重,成為植物人。二、現在進行手術,由簽字人墊付手術費用。風險會降到最低,根據醫生估測,完全康復的可能性為63%。」
「多少錢?」李天逸內心好一陣糾結,還是問了出來。
「預付六十萬星元,多退少補。」
「她什麼時候可以蘇醒?」李天逸月兌口道。
護士道︰「手術順利的話,3小時左右,12小時內可以康復。」
李天逸沒有急著回答,他取出光腦,聯系上永利星艦4s店的銷售。銷售辮子男一听到他的聲音,立刻興奮起來。
「張先生,您是要出售茶隼嗎?」
「是!」
「六十萬,如果您確定的話,五分鐘內我就可以辦好手續,簽字之後,錢款會直接打到您的賬戶上。」
「不是說好六十五萬嗎?」李天逸壓下內心的不滿。
4s店的辮子男立刻解釋道︰「張先生,如果按照正常手續走的話,可能需要耗費兩天時間,我猜測您可能會等待不及,所以按照特殊程序走,需要一筆額外的開銷。」
「那就六十萬,另外購買一架穿梭機,十分鐘內我要拿到余款。」
「好咧,您稍等。」銷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興奮。
「還有,茶隼的航行記錄介質拆下來給我,那東西不能給你們!」
李天逸關閉了光腦,撐著病床坐起來,他朝來通知的護士道︰「手術立刻進行,預付款十分鐘內劃進醫院的賬戶。」
做完這個決定,猶如一夜暴富的資產,又瞬間回到了解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