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鷂級是李天逸熟悉的巡洋艦，因為他的那一艘改裝雲鷂級——裂空，就是黑鷂的船體。駕輕就熟地來到艦橋指揮平台，躺倒在控制椅上，腦袋里翻騰起來。
「這個世界最難揣摩的是什麼？」
他依稀記得，導師谷潛龍第一次見面時就提出這個問題。當時，他月兌口而出的是——未知。導師搖了搖頭，並沒有給他答案。現在看來，他的答案錯了，應該是人心。
這幾天雖然處于極度的焦躁和憤怒中，但心底還是保留了一份清明。
他萬萬沒想到，葉紫為了進入他的團隊，割舍的代價如此之大。也沒想到，天牛戰隊在面對抉擇的時候，只有秦濤一個人站到了他這一邊。
喬可馨有秘密瞞著自己，李晴嵐也有，說不定谷潛龍也隱瞞了什麼。魚子江的父母因自己而亡，會不會怪罪自己？範四水、石韜、蘭迪、柯以敏這些人，對天牛集團是否忠心？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思緒接踵而來。李天逸頓時覺得難以招架。到底有誰，能夠托付後背？可思來想去，根本沒有答案。
「指揮官，請下指令。」黑鷂艦長的提醒，喚醒了沉思中的李天逸。他睜開雙眼，依然布滿血絲。但此時的目光，卻與往常不再一樣，竟與谷潛龍有幾分相似。炯炯有神，帶著一絲懾人的氣魄。
黑鷂的艦長趙希，也是一名少校，級別為五星，比李天逸略低。分配到這艘星艦上來，帶著極大的情緒。畢竟這種獎勵性質的星艦，不完全歸屬于軍隊系統，更像是半私有的衛隊。
此時一接觸到李天逸的目光，趙希心中頓時打起鼓來。
一般而言，很少有人願意發配到獎勵性質的星艦上，除非是能力低下，或者是受到排擠。很不幸的是，他恰好屬于後者。
他以後的晉升，最大程度與李天逸掛鉤，月兌離更是萬難。
李天逸盯著趙希看好一會兒，看得他心里直發毛。
「預定第一路線，12小時內到達指定目標，我給你一級授權。」
李天逸話音剛落，趙希頓時松了一口氣。沒有剝奪他的指揮權，反而給他升了一級權限，其中隱含的意味他察覺到了。
李天逸撂下擔子，啟動了休眠程序。
他實在太累了！
星艦在趙希的指揮下，按照預設的路線隱秘前進，通過星門之後，進入西蒙星域。這里已經是一級戰區，自然有不少敵艦潛伏。除了躍遷，黑鷂級一直保持隱形狀態。
李天逸醒來，剛好過去12小時。
「趙希，匯報具體情況。」李天逸發出指令。
「報告指揮官，我們已到預定目標，進入己方的隱蔽偵查哨站，目前正在補給。」趙希精神抖擻，帶著自信。
「少他媽得瑟，開胃菜還沒到呢。」李天逸恢復了活力。休息過後，暫時把心中的擔憂，以及其它的負面情緒壓到角落里。
從指揮座椅上起身，雙手舞動，身前頓時出現黑鷂外景影像投影。這是一處小型的偵查哨站，加載了隱形措施。除了具備偵測的功能外，還可以為自己人進行小規模的補給。
偵查哨中，除了黑鷂外，零星地停了一些其它艦種。半小時補充休整後，黑鷂離開。
戰韋設定的探測路線，是一條「黃金瓜」的稜溝。
李天逸調出星圖，從鐵血的西蒙星域星門，到南共的恆齊星門之間劃了一道直線。隨後在直線外面畫了一個橢圓球體，整個圖形好似一只擁有五對弧形稜溝的黃金瓜。
點亮其中一條弧形稜溝，染成紅色。
李天逸清了清嗓子，下達指令︰「這一次的偵查任務，探索一條稜溝的三分之一左右，長度兩光年。目標，尋找靠近鐵血一側可能存在的敵方死亡空間。」
死亡空間，就是掩藏了軍事設置的特殊氣泡空間，隱蔽性極強。與外界的唯一鏈接，是躍遷軌道。這是星際戰爭中，最常見，最普遍的布局手段。當初李東陽在伊娜莫星系的偵查哨站，就是這樣的一處空間。
「指揮官，我們不動用上頭提供的安全路線嗎？」趙希不明白李天逸為何要冒險。
「那些路線不能走！」
這話一出，艦橋里的人都一愣。起先說到任務目標的時候，還有人竊竊私語，現在頓時鴉雀無聲，氣氛緊張起來。
開闢陌生航道，危險性太大，不確定性因素太多。稍有不慎，就是艦毀人亡。
「指揮官，我們只有三級星艦駕駛員，是不是再考慮下？」趙希謹慎用詞。涔涔的冷汗，從額頭上滴了下來。涉及到這一領域，他一點把握都沒有。這個新來的指揮官，要麼膽子忒大，要麼就是活膩歪了。
「黑鷂的最大速度是多少，還有續航能力怎麼樣？」李天逸根本不作任何解釋，隨口發問道。
「報告指揮官，」劍橋內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改進後的航速能達到4au，可以維持30小時曲速飛行。」
李天逸聞言點了點頭，也不作評論，立刻下令矯正航向，啟動曲速引擎。艦橋內的人員一頭霧水，李天逸也不願意多嗦什麼。
該說的已經說了，其它的多說無益。
他是黑鷂的指揮官，自然會高屋建瓴。這情形，就好比建造房屋。他是建造師，甚至是房屋的規劃師，你說他有必要去同那些工人討論房屋的設計思路嗎？完全沒必要。
「一號位駕駛員負責第一段航程，二號位進入休眠待命。」李天逸下令，指揮雲鷂進入曲速。
從這一刻起，他的神經開始緊繃了。
他比這艘星艦上的任何人，都懂陌生航道的危險，因為他曾經使用雲鷂級，穿越過鐵血帝國的邊境。
駕馭好偏導儀和果斷下令，缺一不可。
「偏左0.15度，立刻。」
李天逸盯住偏導儀，等待星艦駕駛員作出回應。
「操，你他媽是豬啊。」
嘴上喝罵，李天逸手上卻絲毫不敢停歇，他雙手向後一撥，瞬間接管了黑鷂的駕駛，立刻調整航向。
黑鷂劇烈地抖動了幾下，隨後恢復正常。
「一號你他娘的駕駛證怎麼拿到的？立刻喚醒二號駕駛員！」李天逸怒罵。這他媽的三級駕駛員就是個渣渣，連基本的指令都能做錯。要不是前方的障礙危險系數不大，這一船人的性命，可就全糟蹋在剛才一號駕駛員手里了。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在超越光速的情況下，航線稍微偏離，就會影響到整條航道的準確性。
「44秒後，向上偏移0.16度。」
等到2號駕駛員接管駕駛後，李天逸立刻發出新的指令。他操作偏導儀，需要全神貫注，星艦的駕駛員，必須成為最合格的助手。
「你他娘的要是和1號一樣蠢，我馬上把你們兩個混蛋扔到太空里去。」
見到李天逸發怒，艦長趙希連忙解釋接了話︰「指揮官，他們剛從軍校畢業，沒有太大的經驗，您多包涵點。」
「包涵你老母，」李天逸聞言火氣更甚，「你他媽的也是頭豬，接收駕駛員的時候，怎麼驗證的？這種草包，你也敢留，真是活膩歪了。」
艦橋里一片啞然，再也沒人敢頂嘴。
李天逸既然要操控偏導儀，又要分心顧及駕駛，沒過多久，便覺得疲憊不堪。曲速飛行半小時後，下令停艦休整。
黑鷂退出曲速，進入常規航速的一瞬間，啟動了隱形裝置。
「發射掃描探針，偵測半光年範圍。」李天逸下令完畢，模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躺倒在指揮椅上，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必須把自己的那隊人弄出來了，這外頭的星艦駕駛員實在不靠譜。如果換作周孟然或者秦濤配合，這種速度下的試航，應該是小菜一碟。
黑鷂的偵查官開始工作，差不多十分鐘後，開始匯報結果。
「報告指揮官，沒有探測到未知信號。」
「休整一個小時，我們繼續。」李天逸輕輕地閉上眼楮。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里，黑鷂號沿著戰韋規劃的一號預定路線，不停地撒網偵測。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其它原因，竟然一無所獲。
李天逸有些焦躁起來，按照預定計劃，應該預留一定時間，這時候應該返回了。可是第一次出任務，沒有獲得任何成果，他有些下不了台。
趙希看出李天逸的情緒不佳，在一旁安慰道︰「指揮官，我們在戰場開闢了一段陌生航線，這已經夠我們回去交差了。」
「不夠，遠遠不夠。」李天逸搖頭。
他開始考慮起失利的原因，是因為戰事不夠焦灼，敵人未曾安插足夠的死亡空間，還是運氣太差，沒有撈到任何一條魚？
照理說不應該啊，兩個國家的邊境戰區，是最重要的軍事攻防區。長度為5光年的金瓜內，最起碼也要安插上百個死亡空間，這樣才能勉強完整布局，以保證偵查、補給、伏擊、突襲的順利進行。
會不會是探針的的強度不夠，不足以探測大範圍的空間波動和未知信號。不過現在已經深入戰區，也不可能回去重新調整了。
一切，還要看運氣。
「再前進5小時，如果沒有任何收獲，原路返回。」李天逸有了決斷。
「指揮官，我們的燃料，恐怕？」趙希後半段話沒說出來，意思很明顯，這個舉動太冒失了。
「執行！」李天逸不作解釋。
雲鷂再度深入戰區，可惜5小時過去了，依然一無所獲。
「準備返回，」李天逸無力地揮了揮手，老天爺沒有站到他這一邊。
這一刻，他倒是有了很多的雜念，不由想起李東陽給他這個任務的用意。想著，想著，突然一身冷汗。
戰韋和余敏，畢竟還是太女敕，他們只是學校的理論派，根本沒有考慮到戰場的多變，也沒有想過偵查失敗的可能。
一旦李天逸無功而返，李東陽自然有了處置他們的由頭。如果降下懲罰，把他們趕到更為太平的三級戰區，那後果，他根本無法想象。
還好，虧得黑鷂的航行記錄作不了假，他們確實開闢一條陌生的戰區航線。最壞的結果，還是困死在k7的三級監察哨。
「回收探針，我們走。」
「等一等，正在分析最後一組數據。」偵查官出聲。
李天逸調出偵測數據，等待進度完成。沒想到，數據分析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炸開，重新倒計時。
「你用了即時的數據分析？」李天逸向偵查官吼道。
「是！」
「立刻截流分析，情況有變。」李天逸緊張起來，即時數據發生變化，肯定探測到東西了。
數據分析倒計時結束，發現了太空中另外一組探針。
「分析敵方探針發射方向，鎖定敵艦大致方位，準備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