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馨從嚴格意義上說，算不上純正的人類。雖然外形、構造、機能同人類相仿，但她只是人類高科技的產物，同自然受孕十月懷胎的自然人，有巨大的區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天逸茫然搖頭，喬可馨身體破壞，修復器官就需要十億，如果粗算培育的價格，起碼得翻幾翻。南共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
「你可能誤會了，」百里菁道︰「我指的是喬可馨體內的植入體，我們剛解剖了俘獲的星艦駕駛員，發現他們腦部都有屬性植入體。」
李天逸更加難以置信，因為他知道植入體行情。
星空大學的附屬機構，就有植入體銷售，一枚感知1的植入體，曾經被炒到上百億的天價。這種昂貴的植入體絕對物有所值，它能使一名感知為9的一級飛行員，成為特級飛行員。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確實發現了大量的植物體，」百里菁一邊說，一邊從身邊的口袋里掏出幾枚橢圓形的綠色顆粒。這種植入體比綠豆稍大，並且擁有生命，不過從人腦中取下來後，就成了死物。
百里菁沒理由騙他，李天逸只覺得渾身發冷︰「完蛋了，鐵血帝國完了。」
「其它事情以後再聊，我們走吧。」百里菁嘆了口氣，準備離開。
這話沒頭沒尾，李天逸一時沒听明白︰「去哪？」
「離開k7，」百里菁掏出光腦，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艦船劇烈搖晃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天逸靠牆站穩，立刻調出鯤鵬的監控，發現西南處爆發出沖天的光芒，這應該是劇烈爆炸導致的。粗略判斷，沒個幾千萬噸曲速引擎燃料，絕對達不到這種爆炸當量。
「他們炸了星門！」
「嗯，空間波動，一會兒好了。」百里菁走到傳送陣上，點亮了向艦橋的傳輸按鈕。
「你不走？」李天逸疑惑道。
「怎麼，不歡迎？」
「哪能呢！」
李天逸跟著百里菁傳送到艦橋，鯤鵬的指揮艙內已經接到駐軍的通知，並沒有發生混亂。見到二人到後，艦長立刻行禮。
李天逸安排好百里菁，坐上指揮椅，接通了兩個星艦中隊的通訊。
「鏈接作戰網絡，準備出發。」
話音剛落，指揮艙巨大的空間內，立刻出現二十四艘星艦。擁有指揮權的天牛戰隊的成員，以及每一位艦長的即時影像，分層次出現在星艦外圍。
「雁行陣，離開控制塔陣列。」
三艘鯤鵬打頭，七艘金槍魚緊隨其後，其余的星艦位于尾部和兩翼。
通過監控系統發現，控制塔陣列內的其它星艦也動了起來。周圍密布的炮台、發射塔，正在解除空間錨定。
不用百里菁說明，李天逸也清楚，這是戰略撤退。
必須騰出足夠的戰略縱深，才能把南共巡洋艦集群造成的威脅分散，因為普通的星艦，尤其是巡洋艦，並不具備超長距離航行的能力。星系之間的距離，最起碼超過五光年。
摧毀星門的做法不難理解，放棄陣地以換取緩沖時間。
依照普通巡洋艦的躍遷速度，航行一光年的理論時間是6小時。考慮到各種因素，即便是已經開闢的航道，實際時間最起碼翻幾倍。通常而言，沒有一個星期左右，絕對不可能從一個星系，到達另外一個星系。
「天逸，你這次功勞大了。」百里菁雖然屬于醫療系統，但對于軍隊的晉升門門清。李天逸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清楚。
「功勞？」李天逸話語中帶著疑惑，到目前為止，除了升了兩級軍餃，其余連根毛都沒看見。這兩級軍餃，也算不上獎勵，只是為了能統領兩個中隊的星艦，而特意走的形式。
在軍部，這是不成文的慣例，也是為什麼天牛戰隊每一位都官升一級的原因。沒有少校軍餃，不允許指揮高于戰斗巡洋艦級別的艦種。
李天逸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他只不過是一支借來的艦隊的指揮官。像他這樣的角色，整個鐵血帝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而且他的艦隊，在大規模會戰中，也只能算得上是炮灰的角色。
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
自己為鐵血帝國的命運，瞎操什麼心。他自己的命運還沒能掌握好，父母失蹤，妹妹情況不明，混蛋李凱父子奪了功勞不說，還明里打壓，暗地里謀殺。
「你怎麼了？」百里菁看出李天逸情緒不對。
「我們去哪里？」李天逸不答反問。
百里菁沒有追問，而是指了指星圖上的k7軍部空間站︰「回去一趟，把我的家當和下屬一起帶走。」
k7軍部空間站的運行軌道，在接近恆星的一側，永遠不會有日落的時候。但是今天，這里的氣氛比日落還要來得慌亂。成堆的星艦，從空間站涌出，東踫西撞，如同逃難般，拽著尾焰，不斷地消失在星空之中。
李天逸的艦隊剛剛到達，就接到了空間站發出的警報。
「請盡快撤離，盡快撤離，空間站自毀倒計時剩余4小時27分……」
價值數千億的空間站，說毀就毀了，鐵血帝國的決策，透著一股子莫名的狠勁。這同星球上的戰爭一個道理，堅壁清野，絕不留下任何可用的東西資敵。
百里菁的家當，在空間站中。
他有一個星艦中隊。除了一艘虎鯨級小航母作為旗艦，其余是清一色白鴿救援巡洋艦。千萬別小瞧他，雖然白鴿級只是用來救護，幾乎沒什麼火力。但虎鯨級具備強大的無人機集群，足以滅殺一支普通混合星艦中隊。
百里菁返回虎鯨級旗艦的當口，鯤鵬級偵測到了新情況，k7星系所有行星的表面，都騰起了巨大的蘑菇雲。
整個星系，如同末日到來，盡是毀滅的景象。
這就是戰爭，辛苦建設了幾百年上千年，僅僅十分鐘，有價值的設施全部成為灰燼，化作歷史。
行星上騰起遮天蔽日的灰塵，最起碼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會有絲毫陽光照射到行星的表面。如果發生在宜居星球，他們會把這種現象稱之為「永夜」。
艦橋上的李天逸望著k7星系內所發生的一切，只覺得胸口堵得慌，一股難以遏制的悲傷籠罩了全身。
人類渺小，個體的力量甚至還比不過一只凶猛的四肢動物。但在合金外殼的包裹下，他們能夠自由翱翔在星空。借助強大的工具，頃刻之間，可以毀滅一個星球。
如果星球有生命的話，也許會哭泣。
完全可以推測，西蒙和恆齊星域的後方，整個二級戰區，都在上演同樣的悲情。今天毀滅的是無人星球，如果南共步步緊逼，鐵血不斷敗退，生存了大量人類的宜居星球，會不會也慘遭同樣的命運？
風雲莫測，一切取決于合金外殼包裹下的決策者，那些個體渺小的人類。
「隊長，我們該出發了。」作戰網絡中，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葉紫依然還是那副冷漠的口氣，不過內心的情緒卻是暴露了。
曾幾何時，被人類視作無可匹敵的大自然，竟然變得一文不值。
人類真正成為了星球、星系、星域，甚至更為廣闊星空的主宰。這種掌控，在缺乏約束的情況下，會爆發出怎樣的災難？李天逸不知道，也不願意朝著最壞的方向預測。
「走吧，」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慌亂。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在星空中掙扎的螻蟻。既然無力改變，那就適應吧。
同百里菁的艦隊混合編組後，三十多艘星艦整體躍遷，飛向通往鐵血帝國月復地的星門。軍方傳來消息，那一處星門，將在12小時後摧毀。
艦隊在星門附近現身，四周已經排成了長龍。
數千艘各式各樣的星艦挨挨擠擠，像極了星球內部，那些逃離邊境的難民。穿梭機、護衛艦、驅逐艦、巡洋艦、戰列巡洋艦、戰列艦等品種五花八門，如同在太空中開了一個戰斗星艦展覽館。
運輸物資的貨艦、工業艦獲得了先行的許可。
幾艘同百里菁旗艦一般無二的虎鯨級小航母，等待不急，直接帶著整支艦隊，利用星門之間的安全航線，跳躍飛走。
李天逸接通了百里菁的通訊︰「百里將軍，星門實在太堵了，要不你留下目的地標位，先走吧。」
「也好，」百里菁應道。星門的同行狀況不容樂觀，沒有五六個小時，還輪不到他們跳躍。「標位我現在就傳給你，狄龍上將已經給你們安排了駐地，盡快趕過來。」
「稍後踫面，」李天逸目送虎鯨級帶著一群白鴿級遠離艦群，消失在這一片星空。
一陣腳步聲響起，李天逸收回目光，向後看去，突然爆發出驚喜︰「可馨，你恢復了！」
「嗯，」略帶羞澀的聲音傳到，喬可馨一襲白衣，飄然而來。
喬可馨大病初愈，似乎轉了性子，極為難得地顯露出安靜、柔弱的一面。李天逸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至少在他身邊，還有人願意一直陪伴。
李天逸剛想了不少借口，想要把這丫頭隱藏的秘密套出來，冷不防喬可馨沖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他︰「大牛哥，我害怕……」
「沒事了，沒事了。」李天逸攥住喬可馨微涼的小手，竟不知該如何安慰。剛剛準備好的一肚子問話，現在也拋到九霄雲外。
鯤鵬的艦長識趣地退走，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好景不長，一陣喧鬧傳來，李天逸鬧了個紅臉。他同喬恩可馨的這一幕，通過未曾關閉的作戰網絡，現場直播到其它的二十多艘星艦上。
秦濤那牲口的花痴病又範了，夸張地扭捏起來，捏著嗓子學起了女人︰「大牛哥，大牛哥，要抱抱……」
溫馨的氣氛，消失得一干二淨。
往日的喬可馨頓時又回來了，她連忙松開李天逸，蹦到作戰網絡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秦濤的影像怒道︰「一品花痴，你皮癢了不是，有種等姑女乃女乃傳送過來。」
哄笑四起，碎嘴的秦濤，露出吞了黃蓮般的淒苦表情。
眾人他一言你一語地在作戰網絡中打趣起來，活躍了氣氛，沖淡了大撤退的悲傷，也消除了眾人的緊張。
鯤鵬的艦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露出羨慕的神情。年輕就是好，充滿了朝氣和活力。哪像他在軍隊中混跡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大校級別，卻已是鬢角斑駁、壯志暮年。
外頭的星門，真的很堵。
足足等了六個小時，終于輪到他們跳躍了。
「統一加速，準備集體躍遷。」李天逸意氣風發，先前的憂心已經壓到了角落里。
沒想到，鯤鵬的艦長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的指令︰「指揮官，剛接到前線偵查指揮部命令，是否查閱。」
「我次奧！」麻煩來了。
還沒等查看，喬可馨突然道︰「大牛哥，你還有一封新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