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永遠也不會將魂魄交給任何人,既然死了,我希望魂飛魄散,消失得干干淨淨。我不管施法的人是好心還是惡意,都不能踫我的魂魄,尤其是七日之內的生魂。」
孫玉露單獨來見慕行秋,這是她的要求,這場談話涉及到的秘密,她不想再讓其他人听到。
夜色已深,寒氣濃重,慕行秋仍然漂浮在半空,鼻孔里呼出淡淡的白氣,自從看見孫玉露飛來的那一剎那,他就在思考拘魂研魄的事,當年在養神峰,孫玉露介紹得比較簡略,他還有許多事情不明白。
「你害怕有人利用魂魄做壞事?」
「失去**的魂魄比空氣還要透明,就算是服日芒道士也見不到,它比世上最輕薄的瓷器還要脆弱,哪怕你是出于好心,只要發生一丁點的疏忽,都可能釀成大錯。」
「什麼大錯?」慕行秋非要追問到底。
「可能被人搶走,用來制作傀儡或者丹藥;可能會魂魄分離,想找回一份丟失的魂魄,比大海撈針還難;最可能發生的事情是魂魄萎縮,它們將孤獨地困在虛空之,忘記了為什麼會這樣,比被囚禁的魔族還要悲慘。」
慕行秋想了一會,「有什麼辦法能與魂魄……交談嗎?」
孫玉露微笑,「魂魄不是生命的延續,誰也沒辦法跟它們交談,怎麼說呢,它們就是一段記憶、一團意念,可是沒有**,它們失去感知世界的一切能力,這是兩個世界,即使它們就在你身邊,甚至在你體內,你們也互相感覺不到。」
慕行秋又想了一會,「既然如此。燈燭科怎麼會知道魂魄存在,還發明出許多拘魂研魄的法術呢?」
孫玉露輕輕攏了一下鬢角的發絲,或許這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卻顯得嫵媚叢生,一點也不受籠罩全城的悲傷氣氛影響,「你問倒我了,我是燈燭科道士,只會施展法術,可不懂其的原因。五行的力量從哪來的?念心幻術又是怎麼發明的?或許只有禁秘科的道士能說出一點道理吧。」
慕行秋一直在嘗試感受魂魄的情緒,半天下來。一無所獲,他想知道芳芳的想法,哪怕她已是一份魂魄。
「你的建議是不要收集魂魄?」慕行秋問。
「沒錯,這是我一般情況下的建議,可秦凌霜有點特別。」
「我在听。」
孫玉露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取出一小截洞察明燭,讓它飄在空緩慢地燃燒著,等了好一會,她才說︰「說來話長。亂荊山發生了一點事,還記得風如晦吧,眼下她在亂荊山當家,比宗師的地位還要高。燈燭科弟大都逃亡在外。不敢露面,我和幾名弟分赴各家道統求助,全都遭到了拒絕。當然,他們的拒絕都有充分的理由。風如晦膽大包天,試圖用司命鼎悄悄控制前去聚會的位宗師。她差一點就成功了,恰好妖族大軍進攻。宗師們听到消息之後立刻離開,這才躲過一劫,可惜亂荊山宗師和龐山宗師沒能逃出來。」
慕行秋吃了一驚,終于明白大道統為何分裂互不信任,原來根源都在亂荊山。
「風如晦?風婆婆?」慕行秋腦海浮現的形象還是那個矮矮胖胖、慈眉善目的老太婆,他對風如晦早就懷有疑惑,總覺得她在野林鎮隱居一事並不簡單,可是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試圖控制位宗師,「這跟芳芳有什麼關系?」
「秦凌霜有一縷神魂在風如晦手里。」
慕行秋听清了每一個字,卻一點也不明白其的含義,「神魂?在風如晦手里?」
「人有三魂七魄,極少數人會有第四魂,叫做神魂,對燈燭科來說這就是至寶,能夠用來控制其它魂魄。第四魂非常罕見,千萬人當未必能有一人身具神魂,比左流英的胎生道根都要稀少。想要探測它的存在非常困難,可遇而不可求,擁有它的人可能一輩也不會被注意到,就這麼混混噩噩地度過平凡一生。」
慕行秋垂下目光,陷入沉思,他想起許多事情,大部分都是芳芳告訴他的,風如晦當年如何喜愛尚且年幼的芳芳,每次進鎮都要看望她,「神魂……能讓她活過來嗎?」
「任何法術都不可能讓人復活。」孫玉露的臉色難得地嚴肅起來,「你必須放棄這個念頭,生死乃是天地大道,不可有半分違逆,若有起死回生之術,道統歷代祖師會最先使用,可他們都死了,這就是最明確的證據。拘魂研魄只是將魂魄當作材料,就像是丹藥師采花割草。燈燭科道士從來不會改變魂魄的狀態。」
慕行秋心的希望剛剛冒頭就被鏟除,他知道孫玉露說得沒錯,道法雖然還有很多神秘未知的領域,但不包括起死回生。他閉上眼楮,存想片刻,讓自己恢復平靜,犯不著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對芳芳的感情。
一旦擺月兌執著的念頭,慕行秋明白了許多事情,「風如晦在野林鎮隱居多年,就是為了竊走芳芳的神魂?」
「我猜是這樣。秦凌霜不僅身具神魂,同時還有靈骨道根,這種情況更加罕見。風如晦害怕消息一旦泄露,就不得不將秦凌霜交給龐山道統,所以她盡量隱藏秦凌霜的道根,然後耐心地等待機會。」
「是她招來了魔種?」
「我不知道,可能只是巧合,或許魔種也在尋找神魂。總之風如晦利用了這次機會,將秦凌霜的神魂偷偷分離,帶回了亂荊山,具體手段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慕行秋只見過一次風如晦,他對燈燭科的法術所知甚少,想不出風如晦是如何偷走神魂的,「連宗師寧七衛也沒有發現異常?」
孫玉露搖搖頭,「看來是沒有,寧七衛將你們帶回了龐山,以為事情到此結束。風如晦沒將神魂一事告訴任何人,她對宗師說自己感興趣的是靈骨道根。希望能為亂荊山招到一位天才弟,宗師上當了,我們都上當了。」
「所以你在養神峰的時候幫我的忙,是希望我能將芳芳帶到亂荊山去?」
「這也是風如晦的計劃,她說直接搶奪秦凌霜是不可能的,只能從你這里下手,這是一個長遠的計劃……」
「所以你讓我看到念心科的傳人,因為念心科與亂荊山有淵源,你希望早晚我都會去亂荊山,到時候芳芳也會跟去。」
孫玉露的笑總是帶著超月兌年齡的嫵媚。凡人會心動,道士則會警惕,「我才是餐霞境界,可沒有本事在祖師塔內施法,更沒有本事讓你看到傳承,那是你自己的際遇,我只是覺得可以利用這一點,所以我盡可能幫助你修行念心法術。順便說一句,你還記得咱們兩人之間的約定吧?」
「我會將十年之內學到的一切念心幻術都向你說一遍。我記得,還差幾年呢。」
「你可以換一種方式報答我當初的幫助了。」
「讓你帶走芳芳的魂魄?」慕行秋也笑了,不屑的笑,鄙視的笑。「我真納悶,你怎麼早沒來向左流英求助,那樣的話,左流英或許就舍不得讓芳芳碎丹了。」
「這說明即使是高等道士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左流英不知道秦凌霜擁有神魂,更不知道神魂被盜,而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神魂一事。我立刻趕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不可捉模。」
左流英也說過類似于「晚來一步」的話,他說龐山若是能在慕行秋搶親之前發現秦凌霜,事情也會不一樣。慕行秋笑了,道士不相信冥冥的神靈,「不可捉模」的確是唯一的解釋,他笑的是即使壽活數百年的高等道士,也要受偶然與巧合的束縛。
「芳芳的魂魄能用來應對風如晦掌握的神魂?」
「我們希望如此,這是一次機會,打敗風如晦,讓大道統恢復正常。」
「風如晦入魔了?」
「很有可能,連左流英也是這麼認為的。」
「你跟我說了許多魂魄被拘的痛苦下場,卻想讓我交出芳芳的魂魄?你為什麼不直接施法呢?何必跟我解釋這些?我只是一名吸氣道士,沒理由讓我成為大道統的障礙。」
「相信我,你說的正是我的計劃,但左流英不允許,他說我必須說服你,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在斷流城內外收集任何人的魂魄。」
「左流英。」慕行秋念叨這個名字,心的情感連自己都無法說清楚。
「所以我來說服你。」
「嗯,那你就繼續說吧,到目前為止,我只知道拘魂研魄是件不好的事情,你自己絕不接受,雖然這就是你們燈燭科最擅長的法術。」
「既然是來說服你,那我就只說實話,拘魂研魄絕不是一個人死後的最好結局,神魂再強大,也不可能讓人復活。即使這樣,我還是要求你允許我收集秦凌霜的魂魄。」
「為什麼?」
「因為神魂也屬于秦凌霜,那是她的一部分,你不忍心讓她受苦,難道就忍心讓她魂魄分離?」
慕行秋大笑起來,又念叨一遍「左流英」三個字,禁秘科首座沒料到秦凌霜還有神魂,但他想做的事情總能做到,他讓孫玉露來勸說慕行秋,那就是知道此事必成。
「你說得沒錯,我不能讓芳芳的神魂留在風如晦手里。雖然沒有神魂的時候,芳芳也活得好好的,可那畢竟是她的東西,我要讓她完整無缺。可我有一個條件。」
「請說。」
「我不能讓你將芳芳的魂魄帶走,她要留在我身邊,永遠。我不管燈燭科有沒有這個本事,也不管這樣做是否有危險,你可以將我煉成法器,用來拘魂研魄,任何手段都行。」慕行秋一字一頓,「你絕不允許別人動你的魂魄,我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帶走芳芳。」
孫玉露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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