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拘魂之陣

作者 ︰ 冰臨神下

月光皎潔,名亂荊山燈燭科道士在半空忙碌起來,認真地擺放一件件懸浮的法器,以油燈和蠟燭為主,也有幾件其它類型的法器,尤其是五只布幡和五柄玉斧最惹人注意。

孫玉露在諸道士當境界最低,事情也最少,看出了慕行秋的疑惑,解釋道︰「拘魂之法有時候會引來一些不懷好意的東西,上空和四方各有五幡警示、五斧斬濁,只在下方放行純粹的魂魄。我們劃定了大概五里左右的範圍,里面有十五只魂魄,沒有意外的話,其一只必然是秦凌霜。」

「需要我做什麼?」慕行秋收束心神,不再關心亂荊山道士們的行動。

「坐穩不要動,握緊你的劍,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松手,許多人第一次經歷拘魂都會有恐慌情緒,你得克服,因為咱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一旦拘魂失敗,魂魄就會遭到破壞,失去全部價值。」

「好。」慕行秋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托著劍身,又問了一句,「為什麼不擴大範圍?不是說這柄劍能裝很多魂魄嗎?」

孫玉露怔了一下,馬上笑道︰「沒有這個必要,咱們需要的只是秦凌霜的魂魄,這里是戰場,多拘進來幾只不可避免,大規模拘魂就沒有必要了,而且你的霜魂之劍畢竟不是專門的拘魂法器,到底能裝下多少無法預料,你也不想間出意外吧?」

「不想。」慕行秋搖頭,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只需要握緊劍柄就行了。不需要存想、施法嗎?」

「不用存想,更不要施法。」那名地位最高的老太婆開口。新來的亂荊山道士都沒有介紹姓名和身份,慕行秋猜測她是星落道士。沒準就是燈燭科的首座或者大拘魂師。她長著一張暴躁的臉孔,好像兒孫滿堂的祖母,當家作主慣了,自有一股威嚴,「拘魂之法是燈燭科獨有的法術,與其它各科的法術不相融,擅自施法對你沒有好處。」

孫玉露更了解慕行秋的想法,所以加上一句,「對收集秦凌霜的魂魄更沒有好處。」

「明白。」

法陣已經布置得差不多。半空擺放了五十五只不同的法器,到處都是高低錯落的燈燭,這些燈燭十分特殊,沒有光暈,發出的弱光就像是黑紙上的呆板白點,不能照亮夜空,事實上,地面上維持禁制法術的符師們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

名亂荊山道士各赴其位,兩名老太婆分別坐在慕行秋頭頂和身下數丈的空。另位七人環繞慕行秋,距離不等,最遠的一位恰好在五里以外,孫玉露坐在他的對面。相隔最近,只有一丈,「我是押陣法師。大都數時候都會保持清醒,有事可以問我。不要擅自行動。」

「好。」慕行秋簡單地回答,大道統當。只有亂荊山設置燈燭科,其法秘傳,另外幾家道統對這一科的法術了解都不多,的確沒有插手的余地。

夜到了,亂荊山道士們開始默默施法,慕行秋很快就看出來,她們通過分布在四面八方的燈燭互相聯系,外人根本看不出施法的具體過程。

慕行秋百無聊賴,除了盯著對面的孫玉露,什麼也做不了,「要持續多久?」

「難說。」孫玉露沒有參與施法,說是押陣,更像是監視者,「魂魄各有特點,有些很容易拘束,有些特別難,快的話兩刻鐘,慢的話要一整天。」

「芳芳願意留在我身邊。」慕行秋肯定地說。

「別太想當然,魂魄是另一種形態,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它們到底有沒有**的想法都很難說,就算秦凌霜的魂魄比較獨特,她也沒辦法知道這次拘魂的居所是你的法劍。」

孫玉露時刻都在強調魂魄與人類的不同,慕行秋無法反駁,但他真心希望芳芳還有一絲殘留。他試圖尋找過去七天里一直存在的有溫暖之物靠身的感覺,可是沒有了,四周空空蕩蕩,各種各樣的法器似乎都不存在,燈燭的火苗更沒有釋放出一點熱量。

慕行秋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他是道士,就算赤身坐在冰天雪地里也不會感到寒冷,可這股寒顫突如其來,他甚至來不及做出抵抗。

「不用管它,這是正常反應。」孫玉露馬上解釋道,卻沒有多說原因,她對燈燭科法術保護得很嚴密。

「嗯。」慕行秋有了準備,再有寒意襲來的時候,身沒有抖動,可他還是感到越來越冷,空氣似乎也變得潮濕了,這不是那種徹骨的寒冷,而是早晨濃霧的清冷,不知不覺就浸透了全身每一個毛孔。

「是我的錯覺嗎?風好像不太正常。」

「沒事,待會你還會感到呼吸困難,也不用在意,我們要先將這里的空氣盡量去除干淨,這是拘魂必須的一個步驟,呼吸慢一點,你能受得了。」

孫玉露說得沒錯,空氣越來越稀薄,慕行秋好像飛到了高空,奇怪的是,潮濕的感覺也隨之越來越明顯,這顯然不正常,慕行秋沒有再發問。

時間一點點過去,孫玉露偶爾也會參與施法,那時她會閉上雙眼,等她睜眼就意味著空閑,「注意,第一只魂魄到了。」

一股細細的熱線猛地從慕行秋的鼻孔里鑽進上丹田泥丸宮,在一片陰冷潮濕的感覺,這股熱線極為突兀,像一柄鋒利的針刺穿浸水的紙張,慕行秋心一緊,險些一躍而起直飛上天,但他忍住了,憑那股熱線由泥丸宮下行至丹田絳宮。

熱線稍做停留,聚集成一小團,沒有再去往下丹田,而是順著右臂,慢慢流入霜魂劍之。

整個過程並不長,也很順利。可慕行秋還是感到毛骨悚然,就像是被一只毛蟲鑽進了體內。明明反感,卻動不得一下。

「是芳芳嗎?」

「拘魂之法可弄不清魂魄的身份。我只知道五里之內有十五只魂魄,全都拘進霜魂劍之後,其必有秦凌霜。」

慕行秋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劍身上如同女敕枝一樣卷曲的紋路閃了一下,旋即暗淡。

「真是好劍。」孫玉露又一次贊賞道,「大部分法器第一次拘魂的時候都會抖動,有時候甚至很激烈,這柄劍卻能紋絲不動,難得。非常難得。」

魂魄一只只通過慕行秋的身體進入霜魂劍,間隔有長有短,其兩只魂魄明顯有抗拒之意,在他的體內行進得極為緩慢,但是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慕行秋漸漸習慣,等到第七只魂魄入劍,他覺得時候差不多了,突然向對面的孫玉露說︰「孟元侯拒絕逃離龐山。」

「嗯?」孫玉露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听到孟元侯的名字,顯得非常驚訝。很快冷靜下來,淡淡地說︰「是嗎,他的心事總得很怪。」

「是很怪,龐山那麼多道士。只有他和左流英發覺妖火之山太過強大,不可抵抗。左流英是首座,手里還有祖師塔。可孟元侯只是餐霞境界,受罰思過百年。半步不能離洞,他是怎麼察覺真相的呢?明知不可抵抗。他又為什麼非要留在洞不出來呢?戒律科首座明明赦免了所有思過者。」

孫玉露臉上漸漸綻放微笑,「我差點忘了,你是念心科弟,這是你新學會的幻術嗎?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都不是。」

「你誤會了,我有沒有施法你肯定能感覺到,對不對?」

慕行秋才是吸氣五重的小道士,孫玉露餐霞七重,兩人實力差距巨大,她的笑容更多一些,「你為什麼要提起孟元侯?就因為我和他曾經很熟?因為他曾經拒絕與我結凡緣?」

「孟元侯對我影響很大,是他帶我修行逆天之術,我很感激他,可我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我能理解龐山近四百名道士為什麼留在老祖峰,就是不明白孟元侯為何不肯出洞。」

孫玉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好一會才開口,「我猜他是感到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入魔,害怕自己的修行之路是錯誤的,害怕自己經受不住誘惑從老祖峰逃亡,害怕結凡緣之後無法解月兌,他骨里是一個膽小謹慎的人,卻偏偏要修行逆天之術。要我說,他是一個騙。」

孫玉露的聲音很平淡,好像剛剛做出了一個極為客觀的評價,不過當「騙」兩個字從她嘴里吐出來時,一股怒意還是顯露了。

慕行秋立刻抓住了機會。

這就像是一次狩獵,猛獸慢慢接近獵物,機會只有一次,稍縱即逝,一撲不成,就會讓其逃月兌,甚至反過身來頂上一角。

慕行秋沒有施展全力,他已經捕捉到一些訣竅,用念心幻術對付凡人和妖族,法力越強越好,對付道士,只需求快。

他抓到了,念心幻術像蛇一樣伸出無形的信,纏住了孫玉露的那一絲怒意。

可這次攻擊實在軟弱無力,孫玉露的怒意消失得又太快,慕行秋只是抓住了機會,還是來不及突破對方的漏洞。

他覺得自己就要失敗了,不僅如此,孫玉露馬上就能發現他在暗動手腳,以她的法力,完全可以反戈一擊。

慕行秋加強法力,做出最後的努力,他不能就這麼放棄,事關芳芳的魂魄,他不放心就這麼任由名亂荊山道士拘魂。這些道士個個法力強大,如果只是拘束十幾只魂魄的話,完全用不到這麼大的陣勢——慕行秋不需要對燈燭科法術有太多了解,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他不想再落入高等道士們的棋局之。

他不想。

就在這時,幼魔出現了,既非七日之約,時間也不是二更,它卻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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