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沙兒。」如詩打斷她笑道,「不要羅嗦了,這些我們都知道,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倒是你,第一次離開我們,我們走得又這般急。你一個人能行嗎?」
「我就是個鄉下姑娘,沒有你們救我,還不知道在哪里過苦日子呢。一個人怎麼不行?只是,我會很想你們的,記得辦完事要早點回來。」
如詩見沙兒眼圈兒紅了,便抱了抱她,道︰「會的,我們會盡快回來。」
辭幼與如詩向皇城而去,而司徒珞塵在宮內,正守著習妃娘娘的門外。
據說她大出血,如今還在血流/不止。司徒珞塵候了半夜,又不能進去,只好在習妃娘娘的寢宮坐下了。
「皇上,夙姑娘來了。」香浮走上前來,輕聲道。
司徒珞塵微微一愣,忙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臉上纏著白布的夙薇涼便帶著兩個宮女到了,向司徒珞塵行過禮後問道︰「皇上,習妃娘娘如何了?」
司徒珞塵搖搖頭,又道︰「你怎麼來了?誰通知你的?朕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夙薇涼道︰「我心里擔心,皇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產導致大出血,如今血流不止。」司徒珞塵煩悶地負手轉了一圈,一臉的愁容。
夙薇涼正要開口相勸,忽然听得小宮女來報道︰「皇上,習妃娘娘要見您。」
司徒珞塵道︰「朕可以進去了嗎?」
小宮女擦了擦眼淚道︰「回皇上的話,請去見習妃娘娘最後一面。」
此話一出,正廳中一片寂靜。夙薇涼腳下一軟,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昨天還來找她聊天的人,今天就……最後一面?
貼聲小丫頭扶住了夙薇涼,道︰「夙姑娘別太激動,傷身。您的身體還沒有好呢。」又壓低了聲音道︰「習妃娘娘自己給自己下藥,沒有掌握到火候,下多了。流產引起大出血,這與您無關的,您無需介懷。」
夙薇涼苦笑了一聲,看著匆忙轉身出去的司徒珞塵背影,搖搖頭。她是沒有直接害人,但習妃娘娘這麼做,還不是由于她存在?
若她不在,若司徒珞塵不曾救過她,不曾犧牲了皇後,如今可會發生這一幕?
席止君為了救她,滿手沾了血腥,不知奪去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司徒珞塵為了她,放棄了皇後,又死了骨肉和妃子。
夙薇涼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簡直是個錯誤。
前一世的事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但自己是個殺手的事實她隱約都能感覺到。腦中時常出現執槍殺人的場面。
大概是上一世造孽太多,所以這一世,讓她嘗盡愧疚之情?
「夙姑娘,咱們回去吧?習妃娘娘……咱們在這里,不要沾了晦氣。奴婢扶您回去?」宮里生長的小丫頭,對生死早已經看得太多。宮中從來不缺乏忽然的死亡,她們已經被鍛煉得麻木不仁。
「無防,我等皇上出來。」夙薇涼輕聲道。
這一等,就快到了天明。等到司徒珞塵失去落魄地從內閣出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亮了。
「皇上……」夙薇涼迎上去,想說點什麼,那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什麼也說不出來。
司徒珞塵坐下來,半晌都不曾說一句話。
「皇上?喝杯水吧。」香浮遞了一杯熱水過來,司徒珞塵看也沒看就接過來,淺飲了一口。接著便一口全倒了進去。
「皇上,」夙薇涼上前一步,緩慢地用自己的手搭上司徒珞塵的手,想了想還是沒有別的話要說。「節哀順變,皇上。明日,便將我送出宮去可好?」
「朕剛才問過了太醫,」司徒珞塵轉過頭,看著夙薇涼道,「習妃娘娘肚里的胎兒,本身就是保不住的,故而才去了你房中,接著自己下了打胎藥,只是份量不對。真夠笨的,陷害人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逞什麼能?」
夙薇涼看著司徒珞塵,沉默下來。
「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這後宮。朕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就算沒有你,朕後宮那麼多嬪妃,也從未停止過斗爭,你明白嗎?朕的母後,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像習妃娘娘這般,沒有本事的人……自成立國家以來,已不知死了多少。」司徒珞塵說著,仰起頭來,眼中泛起晶瑩的淚光。
「皇上,我本不是宮里的人,也不可能永遠呆在這里的。雖然……」
「你出去以後,可以把恆兒也帶回來嗎?」司徒珞塵看著屋頂,輕聲道,「可以帶他回來嗎?」
「司徒靖恆?」夙薇涼愣了愣,問道,「皇上是想他了嗎?」
「他就在宮外,可是他不肯回來。大概,是恨朕?」司徒珞塵搖搖頭,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萬分疲憊,頭疼欲裂。
夙薇涼垂了眼皮,思索過後,輕聲道︰「皇上,你們是親兄弟。唯一的兄弟,他是不會恨你的。」
司徒珞塵轉過頭來,「你是說,他不會?」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完全記不起來,但是我敢肯定。皇上,無論您做了什麼,他都不會怪你的。」夙薇涼拍了拍司徒珞塵的手,輕聲道,「如果您想他,可以直接跟他說。他不會不同意。」
「作為一國帝王,說出口的話便是聖旨,要必需要服從的。所以朕不能輕易開口,」司徒珞塵捏了捏眉心,接著道,「朕想他回來幫朕,絕對能夠信任的人,朕有他這個弟弟就可以……可以輕松很多。但是,朕並不想強迫他。不想用什麼,你是北其王爺,你有責任在身,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說多了也是會累的。」
夙薇涼開始從心底心疼這個皇帝來。
他不是不善良,也並非不懂的感情。他的無奈,他的一切,都只因他是皇帝這個身份而已。
自古以來的皇帝,都是同樣寂寞的。
夙薇涼站起身來,道︰「我若能出得了宮,我便勸一勸他,如何?」
司徒珞塵沉默了一晌,才復抬起頭來。道︰「我是想要治好你的病,才留你在這宮中。畢竟這地方應該才是最能想讓你記憶康復。我已經問過太醫,你若再多呆一些時候,必定能想起來。」
「這種事情……」夙薇涼搖搖頭,這種事情,他怎麼能夠確認?「若這一輩子我都想不起來呢?你又能如何?」
司徒珞塵頓了頓,接著便不說話了。
夙薇涼知他心里難過,習妃娘娘才剛出事。她也不想打擾他,便起聲告辭。
回到寢宮,她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正在床上翻來復去。
夙薇涼想了半日,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早日離宮。但如今這臉被弄成這樣,總得要好了再說吧?
想來想去,一直到凌晨都未曾睡著。夙薇涼坐起身,輕聲輕腳地穿了鞋子,走出了院子。她的心里總是空落落地,像是少了什麼東西。
一個人宮里走著,遇著了巡視的侍衛便迅速躲開,慢慢地,她便走到了驚玄宮門口。
她真的在這里住過?
夙薇涼搖搖頭,為何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正想著,忽然听到有腳步聲這此處而來,秦知念迅速閃身,躲在一旁的樹後面。
「這里安全嗎?」一個低沉的男聲道。
另一個輕笑了一聲道︰「放心吧,怛王不在宮里。一般侍衛也不會巡邏到這里來。」
夙薇涼忍不住探過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人。
其中一個似乎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哪里見過,白面微須,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另外一個年紀稍大些。兩個人湊在一塊,看樣子正在商議事。
夙薇涼離得他們近,不敢太動,但卻能听到兩人的談話。
「你這麼晚叫我出來,有事就快點說。」那個皮膚稍白地道。
「凡心,楚家如今要敗落了,莫將軍若有心想反,正是你崛起的好機會。」
玉凡心一愣,稍稍沉思了一會,便問道︰「他為何要反?漠將軍的妹妹如今在朝為妃,風頭正盛,怎麼滴要反?」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妹妹在朝為妃,可皇上卻在一步一步削掉他手上的兵權。」年紀大的那一位道,「再這樣下去,漠家一派便成了個空殼。」
玉凡心似是不欲參與此事,漠家成了空殼與他何干?正要開口,便听對方道︰「你自是不願意參與,可涉及到淅丞相呢?你還能不參與?」
玉凡心一愣,臉色沉了下來,問道︰「你這是何意?」
「淅丞相兩個女兒,一個嫁與你,一個嫁與恆王。如今另一個不知去向,但傳言如今被皇上藏在宮里。連弟弟的老婆都要搶,如此無恥之事都做得出來。哪里配做皇帝?並且,皇上最近正在查圈地之事。如果降下罪來,淅府一樣玩完。」
「高大人,」玉凡心頓了頓,道。「皇上查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為何我竟是一點風聲都未曾收到?」
「你哪里能收到?兩耳不聞天下事。」高大人哼了聲,道,「我今夜與你透個風,你只心里有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