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英那誠摯的眼眸里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欺騙,更沒有一絲不情願,有的,只是滿滿的擔心,滿滿的眷戀。
那樣真摯的眼神,讓白心中一軟,不由得回想起當初,他就像一個爽朗的大哥哥,把自己護在身旁,帶著自己一起上蜀山,因為受到墨如冰的為難而深感內疚,怕自己不能上蜀山拜師,從此跟墨如冰結下不解的梁子。
那記憶中的畫面如此鮮明,白卻覺得累了,累得不願去想,恍如隔世。
如今回想起來,或許那時候,與他一起去蜀山後山小徑上宿夜,摘果子,才是最單純的開心!
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初見時的喜悅消失殆盡,白心中悲涼一片。
「沒有,我怎麼會不好呢,師父又不會責罵于我!」苦澀自心頭漫開,白牽強的扯出一抹笑容︰「懷英師兄,你來這里也有一會兒了,先去開陽宮吧,不然流冰師叔知道了就該生氣了。」
「兒師妹……我不要看到你如此痛苦的樣子,讓我破了這結界!」陸懷英退後兩步,手中長劍凝聚成形,雙手交握,高高舉起。
「不要——!」白驚呼之下,那結界已經支離破碎。
陸懷英的修為,早已不似當初。
長劍一收,陸懷英的臉上重拾笑容,高興的走近她,卻覺眼前一花,一抹白影劃過,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的飛落在數丈之外。
吃力的撐起身,張口就是一口血。
「你做什麼?」白又驚又怒的看著洛辰逸︰「他又沒有犯錯,你為什麼要傷他!」
洛辰逸靜靜的看著白那精致無雙的小臉,臉上的驚怒毫不掩飾,而那雙素來靈動輕盈的水眸此時卻因為憤怒而瞪得大大的,胸口也因怒氣而劇烈起伏。
不止一次,他感覺他親手養大的小徒兒變了,可是沒有一次,讓他感覺如此鮮明!
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似當初少女的羞澀稚女敕,而如女子一般愛憎分明。
只是,明明身為師父,卻成了被憎恨的那一個!
白不知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也不過是化為一抹苦笑。
快步沖到陸懷英身邊,吃力的將他扶起來,看著他唇角的鮮血,聲音似乎都帶著顫抖,帶著哭腔︰「怎麼樣,你有沒有事?傷在哪里了,可是內腑?」
洛辰逸站在台階之上,上前一步,白衣輕柔飄渺,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冷冷的說道︰「寒石師兄待你一片真心,卻不料你心中的人竟是他!」
聞言,白全身僵硬。
陸懷英挨她極近,自然也感覺到了,但是讓他詫異的,卻是洛辰逸的話,明明他們已經成親,為何洛辰逸卻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憤怒在胸口燃燒,陸懷英忍著劇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洛尊上,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你與兒師妹明明已經……」
「懷英師兄!」白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的話,也跟著站起來,聲音冷漠不似平常,仿佛剛才那個吃驚憤怒的人,根本不是她︰「很感謝你來看我,如今你也看到了,快回去吧,流冰師叔定然知道你今天會回去,如今天色已晚,若再不回去,流冰師叔就真該生氣了。」
「兒師妹,你……」陸懷英看著她堅定而倔強的神色,忍住詢問的沖動,明明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卻強忍著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她與洛尊上,到底怎麼了?
「去吧!」白艱難的笑了笑︰「從來都是你看著我離開,這一回,換我看著你離開,可好?」
像是被蠱惑般,陸懷英點了點頭,捂著胸口向雲橋方向走去,腳步緩慢,頻頻回頭,入眼的,都是白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臉。
看著他回頭,白的唇角微勾,雙眸彎彎如一汪水月,帶著往昔的輕盈靈動。
咬咬唇,陸懷英加快了腳步,往開陽宮走去,他一定要問清楚,這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師父,不孝徒回來了!」剛進開陽宮,陸懷英便在前廳里看到了流冰,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流冰負手而立︰「你去哪了,為何此時才到開陽宮!」
陸懷英沒打算隱瞞,也不想隱瞞︰「徒兒去了玉衡宮,兒師妹她……」急切的抬眼看向自家師父,話卻被打斷。
「孽徒,真是孽徒,你在她身上吃的虧還少嗎?」流冰怒極拂袖︰「為師苦心教你養你,你如今為了一名女子,不知今朝何昔!」
「師父!愛了就是愛了,不管做什麼,也改變不了的,師父不是很早就清楚徒兒的心思了嗎?如今又何苦來因此生氣!」陸懷英緊緊抿住唇,抵死不認錯。
「以往是以往,現在是現在,以往她僅僅只是你的小師妹,如今她已經嫁為**,難道你就不知道避嫌嗎?若落在旁人眼里,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流冰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今後凡是她的事情,你都不準摻和,你看看跟她交好的人,哪一個好端端的?」
「你被關禁閉,初夏如今跟變了個人似的,而軒揚因她下山,此時未歸,還有凌風,讓你刀疤師叔白發人送黑發人!」流冰負手,苦口婆心的勸他︰「你修為大增,日後必成大器,兒女私情,只會牽縛住你的腳步。」
陸懷英跪得筆直,油鹽不進︰「師父,兒師妹她不快樂,洛尊上他根本不配擁有兒師妹!」
「放肆——!」流冰氣得渾身顫抖︰「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個不孝徒!以下犯上,長老的私事,也是你該議論的嗎?」
陸懷英抬頭看著自己師父,神色沒有一絲松動,聲音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師父,你早就知道,從她未拜入蜀山開始,我就喜歡她,到如今已是八年了,我的心意從未更改,我沒有辦法看到她不幸福,沒辦法看到她痛苦傷心!」
「難道你就可以給她幸福了嗎?你就知道她的幸福一定是你嗎?」流冰怒極反笑︰「你可知道,她已經不是當初你帶上山的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她就是當初神魔大戰中散去自身靈力封印四大凶獸的緋煙!」
話一出口,流冰就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此事蜀山上下就那麼數人得知,但是能夠借此嚇到自己的寶貝徒弟,他也不後悔。
「緋煙?」陸懷英神情疑惑︰「這跟緋煙有什麼關系?」
「自然是有關系!」流冰冷哼一聲︰「當初她已經散去靈力,以自身去封印四大凶獸,如此是沒有輪回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卻借以妖力重塑身體,化為十歲少女,當初的懵懂無知,說不定只是裝出來騙騙你這個笨蛋!」
「……不可能,不可能……」陸懷英不可置信的搖頭︰「她不可能是緋煙!」
陸懷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師父,就算她是緋煙,就算她什麼都記得,可是憑什麼師父你就不準我接近她,自從她來到蜀山,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反而是那蓬萊小主,處處與之為難,暗中使絆子,師父為何如此偏心!」
「住嘴——!」流冰渾身顫抖︰「孽徒,真不應該放你出來,自現在起,你給我好好的去房間里,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哪里也不準去!」
「師父,你能不能公平一點,難道就因為墨如冰是蓬萊小主,就要如此偏心嗎?你也說了,緋煙當初在神魔大戰中,為了三界眾生,犧牲了自己,可墨如冰,她做了什麼?」
陸懷英從地上站起來︰「師父,你一直是我前進的腳步,是我人生的向導,可為什麼,如此明顯的偏心,卻出現在你身上!」
說完,陸懷英負氣而離。
「懷英——!」流冰伸出手,陸懷英卻絲毫未停,消失在前廳門口。
「這孩子,這脾氣怎麼如此之 !」流冰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低的,沒有了剛才的怒意︰「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為師也只是為了你好!她雖然為了天下蒼生,可你卻不知道,她僅僅是想替桃華上仙報仇,因為生無可戀,所以才做得如此絕決!」
原以為陸懷英此次回到開陽宮會需要養傷,費些時日,卻不料昱日一早,便偷偷的模進了玉衡宮,幸得昨日他打破了結界,而洛辰逸也沒有再重新降下結界,他才會如此順利。
「兒師妹!」陸懷英在她窗前站定,小聲的喚道。
白正執了書冊在窗前看書,被他這麼突然一嚇,縴手握拳,就那麼直接的擊在他眼楮上。
放下書冊,白急得差點跳起來,連門也顧不得開,直接翻窗而出,看著捂著右眼的陸懷英,又心疼又著急︰「你怎麼樣了?怎麼一聲不響的就過來,嚇我一跳,我一時沒忍住……」
「無妨,無妨!」陸懷英松開手,一個大大的瘀青在眼簾周圍,格外喜感。
白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