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姐夫!」連溪大叫著向他跑去,其間又回頭望我,躑躅不已,「……阿姊不讓我喊你姐夫。」
宇文祁夜望著連溪,微微點頭,笑道︰「那你阿姊有沒有說我什麼壞話?」
連溪想了想︰「這倒沒有,不過阿姊不讓我把你們昨晚睡一起的事情說出去,求簽的時候還偷偷臉紅了!」
「我……」我幾步飛快沖上去,「你別听連溪胡說,根本沒有的事!」
他掃了我一眼,也是促狹︰「那你現在臉怎麼也是紅的?」
我無語,拉過連溪壓低了聲音說︰「此人臉皮極厚,你不要與他說這些,你未來姐夫可不是這種厚顏無恥之徒!」
連溪不明所以,撲閃著一雙大眼楮︰「姐夫哪里臉厚了?」
「郡主說得正是,在下哪里厚顏無恥了?」他的詢問兀自響起,尾巴上還帶著鼻音,甚是迷惑。
我出言反駁︰「蘭紹平日里喜歡你喜歡得緊,今日你們來這里求簽簡直是天作之合,既然如此你還巴巴跑來找我作甚?這不是厚顏無恥是什麼?」
「我巴巴跑來,」他頓了頓,又看了我一眼,緩緩道,「還不是等你一起回宮嗎?」
連溪被他的坦白炸得一陣激動,一個勁朝石化的我擠眉弄眼。
我今日總算明白,這個宇文祁夜簡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無論我走到哪里,只要有他,我都會敗在他的厚臉皮上。
星奴發現了娑羅月樹下有許多俊男美女,高興得跑了過去。
我沒有搭理宇文祁夜,隨星奴走了過去。
仰起頭,看著面前這棵參天古樹,如同一位老態龍鐘的智者,後臨崖壁,伸展開茂密的枝椏。
現下寒冬,娑羅月樹葉凋零,曲折的樹枝上掛滿了求願的紅線,線下綴著花箋隨風起舞。
一手隨意撫上一根紅條,我看見上面一筆一劃寫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我輕聲笑了。
看著一旁的連溪滿臉虔誠地在一片花箋上寫著自己的心願,嘴角噙著笑,粉頰上兩團紅暈如嬌艷欲滴的花蕊。
我問他︰「你方才與蘭紹寫了什麼願望?說出來也讓我听听。」
「我什麼也沒有寫。」他並排立在我身邊,目光不知看著娑羅月樹上的紅線,還是更悠遠的地方。
我心中一沉,想來是自己多心,只得勸他︰「你我年少氣盛,萬萬不能學那裴少朝三暮四,知道嗎?」
他不禁失笑︰「嗯。」
連溪招呼我過去也寫個願望,我腦子昏昏沉沉地走了過去,提了筆卻還是昏昏沉沉不知道寫什麼。
我發呆地看著他站在樹下的身影。清風拂過,廣袖臨風,飄然倜儻,很是瀟灑。我想象著他若是雪天里這樣一身打扮,執一柄長簫,該是如何的模樣。
手中歪歪扭扭不知寫了些什麼,連溪湊上來一看,竟意味深長地笑了。
「姐夫,你快過來!」連溪向宇文祁夜揮手,「你看看阿姊寫了些什麼?」
周圍來往的路人紛紛側目,我從眾多好奇的目光中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手中的花箋卻先一步被他奪走。
他低眉細看,表情先是一愣,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爾後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連溪在我身旁耳語︰「阿姊,你還說沒把姐夫放在心上,你的心事都寫在紙上了……」
我大窘,不覺心跳加速,一把將花箋奪了過來︰
「夜月明,此時難為情。」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我一張老臉「 」地掛不住了。娑羅月樹下紅線搖曳,此時此刻我當真是有幾分難為情。
連溪格外懂事地拉走了不情願離開的星奴,方才人來人往的娑羅月樹下,此刻莫名地安靜,我不自在地四下里瞟來瞟去。
他沒有走近我,只是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小黑,我們去那邊走走。」
我緩緩抬頭,天光在他的側臉鋪開光圈。這是天朝不敗的戰神,他的手掌略厚,指間生著薄繭,遞在我眼前不知為何竟顯得厚重。
我鬼使神差地被他牽著,整個腦子里一片混亂,搞不懂他在想什麼,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
我們在娑羅月樹後方站定,面前是陡峭崖壁。極目而望,長安城中熙熙攘攘,一片繁華。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誰知他也正在偷看我。
哧地一聲,我們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今日下了早朝,我見蘭紹公主在宣室殿外,居然是邀我一同來歸元禪寺。我估計你會來,就答應她了。」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我听得不是那麼清楚,
我看著遠方繁華景象,話語中有幾分別扭︰「你同我說這些干什麼?搞得我真同吃醋了一樣,再說,」話語一滯,「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他揶揄道︰「長安城中人人懼怕的夜叉,唯有寥寥幾枝桃花,若不來這里拜拜,還怎麼遇到良人?」
我嘴硬︰「我雖然平日里是大膽了些,但誰說我只有幾枝桃花?我……」
「阿姊!星奴跑不見了!」話未說完,連溪上氣不接下氣地向我跑來,喘著粗氣急急道,「剛剛,剛剛星奴跟著一個碧眼女子跑了!」
碧眼女子?!我的腦袋忽地炸開。
「宇文祁夜,我知道那女子是誰!她就是那日在國色天香樓里突然闖進來的那名異域女子!」
祁夜面色冷峻地望著他們跑遠的方向,雙指放于唇邊吹了聲口哨,高大的紫騮循聲揚蹄奔來。
他翻身上馬,動作干淨利落。
我的面前伸過來一只手,抬頭,他面無表情地對我說︰「上來!我們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