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鋒直掠到周奎喉嚨之間,周奎嚇的魂飛魄散,下意識的往後仰去,最後時刻,他看到張惟功的眼神,冰冷之極,沒有半點猶豫與遲疑——
在這時,他已經後悔極了,可惜的是,此時後悔已經晚了。
惟功手持的鐮刀是驢夫用來割草喂驢的,塞在驢子的肚袋一側,平時是天天使用,十分鋒銳,而他的手法十分純熟,鐮刀的勁力,準頭,和速度的配合,沒有半點缺失,一刀劃去,感覺到手腕一震時,惟功知道,這一刀成功了!
周奎的喉嚨被割了開來,翻出小孩嘴般大的傷口,大量的鮮血從傷口處噴涌激射出來!
所有人都楞征住了,從惟功發動到一刀割喉,幾乎是電光火石一般,不要說眾人,便是被割了喉嚨的周奎怕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不起眼的小童給一刀殺了!
他們這些做喇虎的游手無賴,平時沒有一天不在惹事生非,打群架是常有的事,每個人都算有一點身手,一個性格凶惡殘忍的彪形大漢,居然就這麼一照面就死在一個小孩手里?
周奎倒在地上,雙手捂住喉嚨,但鮮血仍然從十指的指縫隙間不停的涌出,他翻白著眼,嘴里格格有聲,已經在倒氣,顯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其余幾個漢子看到這樣的情形,先是一驚,接著便都是紅了眼楮!
「小雜種,你他娘的找死!」
「今日定將你碎尸萬斷!」
這些喇虎,好勇斗狠慣了,叫他們上陣當兵,沒準是打一仗跑一次,但這種小規模的斗毆卻是絕不會輕易被嚇跑。
周奎死的雖慘,剩下的幾個都是目露凶光,從道左兩側包抄上來。
張惟功到底還是小孩,若是身手高明的大漢他們可能還會猶豫一些,但對付一個小孩,所有人潛意識里,都是沒有將惟功放在眼中。
「哼,他根本就死不足惜。」
惟功心思動的極快,在這樣的關頭,他沒有慌亂和緊張,也沒有後退,兩腿一夾,驅使毛驢又繼續往前沖去。
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有閑暇看了一眼垂死的周奎,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一條活生生的虎狼般的大漢就這麼死在他手中,看到鮮血直涌的情形時,他有一點惡心,但絕沒有太多的難過,更不曾有想嘔吐的感覺。
這樣的惡人,可再殺一百回!
巷子很窄,惟功前沖,兩個大漢便立刻左右夾擊過來,左面的大漢握掌成拳,猛然一聲,往惟功的胸前擊打過來,出拳之時,居然虎虎生風,發出了明顯的拳風。右側的那個,則是伸手往惟功的衣袍下擺拉過來。
不論是哪一個得手,惟功要麼被一拳打下來,要麼也是被扯下來按住,那時候,就危險了。
關鍵時刻,張惟功往左側一傾,大半個身子都歪在了左側一邊,同時右手往自己腿的方向,猛然一揮!
「啊!好疼,好疼,老子的手……」
「這小鬼好生可惡,蔣老三的手掌被砍下來了!」
兩個漢子,左側的一拳直接落了空,根本沒有打到。右側的那個是伸手來拉,張惟功揮動鐮刀,刀鋒之下,整個手掌已經被斬落下來。
整套動作,包括騎驢的身手,反應,在驢背上閑避的動作和揮刀的手法,都是熟極而流,沒有一點滯礙之處!
若非如此,怎能在兩個喇虎手中,不僅避得一拳,還斬下一手?
張惟功的騎術,是在邊塞村落里練就的,長城邊上的小村落,身後是山脈,往前走不遠就是綿延不盡的草原,村莊多馬,子弟們也是從小就學騎馬,惟功小小年紀,卻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驢進擊,對他來說,小事耳。
他的身形利落,出手快捷,落刀準確,力道把握也是極佳,連續兩擊,換了普通人肯定不知道收勁放勁,或是落點會不準,而惟功這半年多來,每日劈斬最少五百次,甚至多達千次,而且每日拉弓不綴,手臂勁力已經接近成人,若非如此,不要說以他現在的年紀,就算他真的是十來歲的少年,又怎麼會出手就能殺人,傷人?
再擊得手,惟功卻不敢歡喜,對手明顯不是善茬,適才出拳的那個,出拳時虎虎生風,拳架子十分老到,精練,顯然是這些大漢平時好勇斗狠,認真苦練過拳法。
「小雜種,你找死!」
再傷一人,被割了手掌之後,那個大漢疼的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打滾,整只手被割掉了,這種疼痛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剩下三個漢子都紅了眼,一個大漢怒罵一聲之後,急趕數步,然後猛然撲起,在惟功未及反應之前,終是將他從毛驢背上撲了下來。
張惟功反應卻是十分靈敏,落地之後,在原地一個翻滾,立刻站起身來,撲他下來的那人,卻還趴在地上,沒有起身。
但另外一人卻沖了過來,一腳踹向惟功的小月復。
這些人,格斗經驗十分豐富,早就準備好了,這一腳勢在必得,果然一腳踹在了惟功的小月復上。
惟功沒有什麼打斗的經驗,被一腳踢中,但半年多的苦練終顯效果,這一腳踢在身上,他後退了兩步,但感覺並不怎麼疼痛。
這是他每天樁功的功勞,站樁就是這樣,運用到腿和腰月復之間的力量,時間長久,腰月復之間早練的堅硬無比,每天站著不動,但也是對身體有極大的磨練作用。
一腿過後,惟功連退數步,但並沒有倒下。
這一腿沒踢倒一個小孩,那漢子也有點奇怪,一聲怒吼之後,又是猛撲過來。
這漢子身體微微向左傾斜,右拳先是手肘向後,再猛然向前擊出。
這是宋人太祖長拳的架子,也是當時北方流行的拳法之一。
這一拳,顯是恨極了惟功,所以是出盡全力!
「砰!」
一聲震響之後,惟功手中的鐮刀從低往高,從自己的右腿側往上猛然一劃!
他的後背被擊實了,感覺一陣巨痛,胸月復間一陣煩惡欲嘔,嘴里也發甜,吐了一口唾沫,帶著血絲,顯是這一拳打的他牙齒咬合,把嘴唇咬破了一塊皮,所以吐的唾沫中帶著不少血沫。
但回手一刀,也是割中了目標。
那打他的大漢被撩中了下陰,整個褲襠間全是鮮血,人疼的在原地直蹦,兩眼上翻,一時說不出話來。
惟功身上也全是鮮血,這一次離的太近了,鮮血全濺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的情形太過詭異,三個大漢,一死兩重傷,一個少年,卻是神情冷漠,手持一柄鐮刀,全身浴血。
「點子硬,咱們用攮子。」
「嗯,分頭上。」
僅余兩個大漢,惟功的毛驢跑在一邊,夠不著了,剩下的兩個大漢都是一臉的謹慎,到了此時,他們已經不把惟功當普通的小孩看了。
兩人都是從懷里掏出短刀來,形制象後世的匕首,鐵環柄上繞著布條,握在手中,刀刃部份閃閃發光。
這兩人分成一左一右,分開三四步距離,這是街頭博斗的老手,你擋一個,另外一個就防不住,很簡單的這麼一分,就能叫你顧此失彼,毫無辦法。
「實在不行,就只能跑了……」
這一場閑事管到如此地步,惟功感覺自己已經盡力了,而且也獲得了很強的實戰經驗。雖然吃了一拳,受了一點輕傷,但所得遠大于所失。但如果把自己交代在這,就得不償失了。
他小小年紀,但儼然有高手風範,眼前這些人,倒也沒想到惟功此時已經打著逃走的主意了。
就在這最緊張的關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響。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往惟功身後看去,便是惟功自己,也是將眼神向後掠去。
一隊兵馬,大約十余騎,向著這邊急馳而來。
為首是一個將領,風翅盔,銀鱗甲,胸前兩邊是明晃晃的護心鏡,腰間佩劍,身後紫茄色小科花披風,短短一瞥之間,惟功就判斷出來,來者最少也是一名將軍!
「一群宵小,以多敵少,以壯年對幼童這樣還不夠,還要動刀,老子都替你們感覺羞愧!」
這個將軍急驅戰馬,自惟功身邊疾掠而過,接著但見馬鞭揮舞,打的 里啪啦直響,劈頭蓋臉的向那兩個壯漢抽過去。他的動作十分快捷剛猛,動鞭如風,幾乎是鞭鞭到肉,一輪鞭抽過去,頓時就是打的那兩人滿臉飄血花,這般痛擊之下,兩個喇虎顧不得伙伴,連句狠話也不及說,就這麼抱頭鼠竄而去。
「你這小子,動手也太狠了。」
揮鞭打跑兩個無賴,一隊騎兵分成兩翼,隱隱將惟功圍在其中,那將軍這才打馬回來,居高臨下,對著惟功冷然道︰「才多大年紀就這般手狠,將來也必定生事。來人,將這小子押到中城兵馬司萬指揮那里去!」
「這位將軍。」惟功抱一抱拳,微一躬身,沉聲道︰「難道將軍未曾見事情全貌?」
「本將來時,只見你傷第二人,又看已經死一人,若非你是少年,傷者又是喇虎,本將先出手對付的就是你這小子了!」
「既然將軍未曾見全貌,亦未知小子何故傷人,又怎麼能如此輕斷,就要將小子送到中城兵馬司呢?小子良善人家出身,亦未曾犯法,自是無需到獄中對刀筆吏!」
惟功神色淡然,詞鋒卻是十分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