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可好些了?師父何必……」蘇折緊緊閉了一下眼,怕忍不住眼淚就要落下來。當看見一向風輕雲淡的謫仙也會突然間倒下的時候,心里的恐慌突然間就變大了,心里的痛比她被掌門打了那一掌還要痛。
滿門弟子只看見,那個謫仙般的人站在高台之上,對著所有人道︰「我縱容徒弟犯錯,以挑斷十根經脈作為懲罰。孽徒被掌門打了那一掌,心脈受損,足以還了她傷人之錯。我蓬萊山弟子應言出必行,若有犯錯,一律嚴懲。」
眾人嘩然,心知那經脈斷了,對于修為的影響,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就算是日子過了,再接上經脈,也無法回到從前。眾人一時都默然。
再也無人議論此事。而蘇折,儼然已經成為很多人眼里的不孝之徒。
「無事。還能接上的,你下去吧。」孟涼有些慌亂地閉上眼。
盤坐于床上,孟涼的心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做夢。起初他在夢中夢到這個徒兒,以為是天定有緣,于是收下了她,然而,遠遠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從不做夢,清心寡欲,只是那一次之後,漸漸開始做夢。
他的夢中出現了兩個女子,一張臉。一個臉上笑顏如花,眼中絕望含淚,被生生地釘死在誅仙台,身體如流星一般墜落。在夢到這里的時候,他生生地從夢中痛醒,狠狠抓住了從不曾跳地猛烈的心髒,痛得簡直不能呼吸。
而另一個,就是他現在的徒兒,阿折。他夢見他親手揭開她臉上的面具,看到了那張與誅仙台上的女子一模一樣的臉……沒有人知道他的恐懼。他本是無心之人,凡塵俗事,從無在意之事,然而這夢,足以毀掉他全身的仙力,讓他變為徹底的凡夫俗子!
「師父,我炖了一些湯,你趁熱喝了吧?」蘇折從門後探出頭。
「不是要你離開了麼,下去!」孟涼睜眼,心亂如雜。
「好的,我只是來送湯。我從山下廚房偷的靈草熬的。」蘇折干笑了兩聲,放下了湯,便貓著腰出去了。
那碗湯靜靜地放在桌上,孟涼看了幾眼,終究是起身去端。
蓬萊山腰。蘇折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人群,鑽進了林子里。
師父因為斷了經脈,功力大損。而自己也是被那個可惡的掌門一掌損了心脈。又想起了蘇繡,只覺得心里恨得牙癢癢。暫且按捺住,總有一天教訓她。
她蘇折現在處于禁閉期,被掌門親自下令不許從山頂下來。
前天想起了桃夭,瞞著師父悄悄去看了看。桃夭似乎傷得很重,顧西決每天都去看她,好在今天去看的時候,桃夭的傷已經好多了。
山腰有什麼?這蓬萊山上的補品多了,吃著靈氣長大的野雞野魚,想起來就饞。和悍鬼老頭在一起的時候,蘇折幾乎是習慣了每天一壺酒和一只燒雞。雖然這些生物,按門規來說是不許輕易捕殺的,不過她蘇折,管不了那麼多。
鑽進林子里以後,蘇折便到處搜尋野味準備開葷。只不過這些野味竟然精明地很,蘇折費了半天力氣也沒抓到一只。難道這些野雞什麼的都成精了?
一只翹著五彩尾巴的野雞高傲地站在一顆樹上,小黑豆般的眼楮瞟了蘇折幾眼。「咯咯」了幾聲,听起來就是在嘲笑她。蘇折眯了眯眼,身體如貓一般弓起,心法暗自運行,蓄勢待發。
猛地一下子撲上去,跳到樹上,在野雞將要飛出去的一剎那,蘇折身體倒掛起來,緊緊拽住了那五彩羽毛的尾巴。野雞慌了神,撲著翅膀扇動著,蘇折另一只手再順勢一掐,掐住了雞脖子,生生地讓那聲「咯咯」卡在了雞喉嚨里。
「跑不了了!還敢嘲笑我?今個兒扒了你的皮烤著吃。」蘇折陰險一笑。
野雞翻著白眼,僵直了身子不動,忽然來了一陣風,蘇折笑著往下一看,呆住。
樹下,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一個人。那人正欣賞著她倒掛金鉤虐待野雞的場景。
一身紫色的袍子穿在身上顯得魅惑而神秘,剛毅的臉上,緊抿著的唇,一雙白玉般的鼻子,一雙血紅色的雙眸正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蘇折嚇得沒勾住腳,一下子從樹上摔了下來,野雞被她緊緊抓在手里,翻著白眼差點暈死過去,又給她墊了背,最後一口氣也沒了。
蘇折摔了個狗啃泥,自己慢慢爬起來,她也沒指望男人會接著她或者扶她一把。
訕訕地笑了笑,扯動了心脈的傷,蘇折一疼,扯著嘴角笑得不太自然。
「主上,您怎麼來了……主上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蘇折干笑。
魔王大人不說話,只是看了她一會兒,隨後頤指氣使道︰「坐。」蘇折立即狗腿地坐下,以執行主上的命令為人生第一要則。魔王大人也慢慢坐下,霸氣測漏,慢慢開口道︰「受傷了?」
蘇折心里月復誹你不看見我摔了麼還問……嘴上卻是笑著道︰「小傷,謝主上關心。」
魔王大人呆了一下,扯過她的身子,大手又開始扯她的衣領。
要不要每次都被這樣揩油啊……蘇折憋著氣忍住沒講那手打掉。
灼熱的指尖劃過那妖異的紫色印記。魔王大人緩緩道︰「你傷了心脈。」不待蘇折說話,又道︰「仙劍大賽?竟然有人敢傷我的僕人,死。」蘇折心里一驚,還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只感覺主子這句話,特別暖心。
不知他對他的手下,都是這樣縱容的麼,他這個人,似乎很護短啊。
「沒事,不勞煩主上動手,我會收拾她的。」想起江繡,蘇折眼里劃過一道冷芒。
卻見魔王大人從指尖滲出了一滴血,慢慢地抹到了那紫色印記上。蘇折頓時感覺身體灼熱無比,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
「以後你若受傷,我會替你承擔一半的痛苦。」魔王大人斂神,站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走,蘇折忙不迭道︰「主上把這只野雞拿回家烤了吃!」
只是,一陣風刮過,人已經沒影了。蘇折呆了一下,又將野雞揣回懷里。
他……他來了這一趟,就是為了……自己身上的這個印記?
他竟然會替她承擔一半的痛苦……心脈的痛苦的感覺已經沒有了那麼強烈。
主上……極為護短,看他的樣子又是極為孤寂的王者,到底,是什麼人呢?
蘇折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只是回憶起他的指尖劃過自己的鎖骨,竟然有一絲莫名的顫栗……呸呸呸。蘇折咬了咬牙,甩開了這想法,提著裙子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