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當孟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猛地收回了手,無力地垂下了頭,神色之中不免是淒楚與苦笑。
「不要再踏進這里一步。」似乎是無力再說,孟涼最後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他什麼都做不了。現在還拖著這一副苟延殘喘的身體,做出了那樣的事情。這一切,都該了結了。
伍青蘿瞪大了眼楮,聲音有些顫抖道︰「尊上……您要做什麼?」眼看著他的神色和他渾身閃動的光芒,似乎要封印自己的樣子……
不可以!伍青蘿的頭腦之中就只剩下了哪一個念頭——不可以!
孟涼是她的,從來都沒有人可以奪走!
伍青蘿的心中充滿了惶恐,她在不安什麼?是誰?誰曾經和她搶過他?
伍青蘿不顧一切,自損修為沖入那個光圈之中,只感覺身上如刀割一般疼,那光每每在她身上掃過,就如烈火焚燒般炙熱。
「尊上,你要自毀身體嗎?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躲開我?不可以的!」伍青蘿忍著疼,嘴上卻是笑開了——「不可能!你就算要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放開——」清冷的聲音之中,兩人的聲音糾纏在一起。
如同一曲熱烈而絕望的歌,焚燒在「 啪啪」的火聲之中——
「叮叮叮叮——」這七角的鈴聲和那翹起的飛檐一樣透出孤絕的味道。
一個人身著白色流雲袍,上面繡著金色的祥雲,站在長長的階梯之前。
這一片雲海仿若就只有他一個人,從古至今,如此荒涼。
只不過今日,卻是多了些熱鬧的氣息。
「恭迎鳳厥宮上孟涼上神回歸天界!」「可喜可賀啊……」
一大片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更有天帝鳴鐘親自迎接,無上殊榮。
孟涼長的睫毛掩蓋了下來,如同白玉的臉上沒有透出半分喜悅。
無喜無悲,只一支笛子伴著流蘇掛在腰間。
驀然,他望見了那個身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那個身著淺綠色衣服,梳著高高的祥雲鬢,穿著臉上還帶著淺笑的女人望見他便故作驚喜得一笑,然後款步向著他慢慢走來。
「青蘿仙子。」「青蘿仙子有禮。」路過的眾位仙家都向著她點頭。
伍青蘿盈盈一笑,走到那人面前站立,道︰「夫君。天帝在等你。」
孟涼微微垂眼,手輕輕捏拳,隨即道︰「那就過去吧。」
伍青蘿款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挽著他的手臂,一臉笑容地慢慢跟著。
天界處處鶯花鳥語,仙樂飄飄,倒是沒有一處不顯出飄逸出塵的味道。
「愛卿回歸天界,真是可喜可賀。魔界動亂,只有鳳厥宮上神你,才能擔當此大任啊!還有,天珠消失之後,現在似乎又有了下落。孟涼愛卿此次赴任,務必將天珠帶回天界啊。」正襟危坐的天帝語重心長道。
孟涼始終都是淡淡的神情,只是在听到要自己下界之時,挑眉一笑道︰「這樣說來,我還是要下界走一趟了?」
天帝不明所以,點頭道︰「的確如此。魔王逃逸在人間,恐怕為亂六界。
魔氣涌動,血月之日將要來臨,若是讓他逃回魔界,後患無窮啊!」
孟涼微微啟唇道︰「我有一個請求。下界之後,我要將一個凡人帶回來。」
天帝明顯一怔,隨即眼光一暗道︰「若是真有慧根的凡人,能得到鳳厥宮上神的指點,免去凡塵之苦,月兌去凡塵之體,這是大造化啊。」
「如此,便多謝天帝了。」孟涼微微一笑,舉杯,瓊觴玉釀,對飲。
筵席散去。鳳厥宮又恢復了孤寂。
伍青蘿的心里一直微微不安。當她歷劫回歸之後,所有的事情她都想起來了。再回憶起下界發生的事情,一股恐慌頓時席卷了她。
她不會忘記那個女人隕落之後,他臉色蒼白地抓著一幅畫呆呆地看了好久,那種絕望和心痛,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死掉。
好在一道天雷劈下,她與他都下凡歷劫了。
那人間的蘇折……會不會是……不,不可能!蘇折一點也不像她!
想到這里,伍青蘿稍微安心了一些——
孟涼上神。鳳厥宮之主。呵呵……多麼可笑。
孟涼垂下眼,兩指隨心化刀,刺入自己的身體。
唯有痛感,能讓他想起來,自己是怎麼樣一次次識人不清。
他內心深處最愛的女子,是那個在千年前的天宮,弄髒了他的畫的小野貓。然而,他兜兜轉轉找著她,卻最終把另一個女人納入了自己的懷抱。
他到底是有多麼可笑!竟然會將折顏與伍青蘿錯認!
猶記得天帝下旨賜婚,她站在十里桃花灼灼之間,笑道︰「孟涼上神,你要記得,來折顏宮娶我。」
那時他清冷道︰「孟涼心中唯有一人。」便拂袖離去。
縱然後來她為他放下了帝女的高傲,縱然她舍命救他,他都沒有半分動心過。而到她死在誅仙台,在看到他為自己的小野貓所畫的那一幅畫隨著折顏的身體飛旋之時,他猛地噴出了一口心頭血。
萬念俱灰時,唯有心死。千般苦楚都抵不過他的悔恨。
當徒兒阿折出現的那一刻,他為什麼要逃開?
冥冥之中給了他再一次機會,他卻再一次錯過!
那是他的阿折,縱然已經不再是小野貓,不再是折顏,那也是他的。
不可以再一次錯過!誅殺魔王,把她帶回來!
執念瘋狂地佔據了他的腦海,隱約之中,他眼里一絲紅芒閃過。
有了心魔又如何?這天界欠了她的,他會好好地補償回來。
而伍青蘿……這個女人,騙了他好久好久……
就算是在人界,她還是不管不顧地纏著他……
孟涼的嘴角劃過一絲殘酷的冷笑。
不管是你欺騙我的,還是傷害了折顏的,抑或是傷害了蘇折的……
我會讓你一一體會到什麼叫做恐懼,什麼叫做殘忍,什麼叫做絕望!
折顏所受的痛苦,我會讓你一一償還。
伍青蘿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呆在我身邊嗎?
如何,那我讓你知道,什麼是心死,什麼叫做,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