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女人,那是我的床!」司月看了一眼吃飽喝足躺在床榻之上的蘇折,不滿地大聲吼了起來。他很想發怒,很想把這女人掐死,可是他就是下不去手。
「小月月,你真吵。」蘇折翹起嘴角,這個小孩真是有趣。雖然他的年紀,可能不只是小孩……但是每當看到他想要發作又強自壓下的憋屈表情,就覺得好笑。
「不準這麼叫!我不小,我已經幾萬歲了!」司月的臉一橫,兩只眼瞪著蘇折。
「行為還是小屁孩。」蘇折看了一眼,將手墊在腦下,「你一直都呆在這里?」
司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唧了兩聲道︰「是啊。幽冥界的入口太過隱蔽,都沒有人闖進來過。直到前不久,幾萬人闖進了幽冥界,霸住了那一方,我打過不過那個黑衣人。」
蘇折的心里狠狠一驚,「你說的黑衣人……他們是不是魔族?」
司月的臉皺起來,「我派去的魂軍都被打散了,那群人簡直是太可惡!他們的功法很特別,跟你們有一些相似之處,不過我能操控神識,所以上一次打得不分勝負。」
魔族的人本就少,大戰之中犧牲的又很多,現在這幾萬人應該是主力了。那個人,一定是殘影,大概為了保存實力,才帶著這些人退到了無意之中發現的幽冥界。然而來到這里,又與司月僵持不下,不知道殘影有沒有得到魔界和楚夜笙的消息。
蘇折皺了皺眉毛,哎……真不好和殘影解釋。照他那性格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司月,從幽冥界怎麼出去啊。難道你幾萬年都呆在這里,一點也不悶嗎?」蘇折有些好奇,看了一眼他,只覺得他一個小孩的樣貌,裝出頗為老成的樣子就是好笑。
「你以為我不想出去啊!只是,幽冥界不與外面聯系,而且只能進,不能出。宮殿最底層的一扇石門被強大的禁制封印著,憑我的實力也打不開。此外,門外有一股極為浩大的氣息,沒有人敢貿然去打開。」司月「哼」了一聲。
「那我豈不是出不去了?」蘇折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身體有些僵直。
「是啊,所以你就留在這里陪我吧。」司月幸災樂禍地一笑。
「想得美啊你!這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快點帶我去!」蘇折跳下床,一手抓住了司月的衣領,催促道︰「現在就走!」
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原來幽冥界的門,不是那麼好進的啊!
那麼殘影他們,想必也是出不去了吧……屢次與司月的魂軍起沖突,妄圖攻入城內,是不是也在打著這個主意?
「哼,你以為你能出去嗎?喂——臭女人,你放開我——」見司月不走,蘇折一把將他提了起來,身輕如燕地跳下去,飛往最底層的宮殿。
「阿折——」孟涼見狀也跟著飛去。暗處的灰衣人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又沉寂下去。
怎麼會這樣……蘇折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說話。在這最黑暗最底層的空間之下,能夠感受到一股粉碎人的魔煞之氣,就在這一扇門外,如同波濤洶涌澎湃。
而這一扇光禿禿的石門之前,散發著一道又一道的光芒,不時地印出莫名的符號。
門上那個圓圓的凹槽周圍,刻滿了無數的怪異符號,落滿了無數灰塵。
蘇折壓制住了心里的震驚,手有些顫抖。這個凹槽……是天珠……
為什麼幽冥界會有這樣的一扇門……誰預知到了?難道冥冥之中已經注定了她來到幽冥界這個宿命嗎?蘇折的手心里,天珠正瑩瑩地散發著光芒。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司月卻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大叫起來。
「為什麼我就不能有呢?小鬼。」蘇折愉快地笑起來,「管它是什麼注定還是天意,如今我就要打開這扇門!」不過……蘇折突然想起來,眨眨眼道︰「外面那氣息很熟悉,像是……那深淵的氣息!天吶,幽冥界不會在那個深淵的底部吧?」
「王——不好!那一群不速之客闖進宮殿了!」灰衣人突然閃現,焦急道。
只听「簌簌」的風聲響過,上面傳來打斗的聲音。
「找死!」司月此時變得異常暴怒,一股強大的殺氣從他的身體內爆發而出,震得蘇折退了幾步。好強!蘇折腦中想過這個念頭,然後著急道︰「別——」
已經太遲了。司月縱身飛上去,手里的紫光急速地閃動著。
蘇折緊跟著縱身而上。上面的兩人正打得殺氣騰騰,司月雖然善于操控,但是殘影的速度極快,根本不給他機會,這時,蘇折猛地皺眉,紅綢直直地射去,然後身子一飛轉,踏在了上面,正好擋在兩人中間,厲聲道︰「都住手!」
天珠的光芒大盛,如同一道屏障隔開了兩個人。紅綢之上的女子眉眼清晰。
「魔妃——你怎麼會在這里?」「喂,死女人你這是干什麼!」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不,你不是魔妃了。背叛魔界的你,不配這個稱呼。」殘影狠狠地握了握拳,「主上怎麼樣了?你怎麼會來這里?而且……你和以前不太一樣。」
殘影突然瞥見一道白影閃過,孟涼也縱身而上,輕飄飄地落在蘇折的身邊。
「天界戰神!」殘影的瞳孔猛地一縮,利刃露出,身後的一群魔軍也露出了殺氣。
「殘影,听我說兩句可以嗎?」蘇折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在這之前,不要動手。」
司月迷惑地看了眾人一眼,哼了一聲,「你們認識?」
「好。如果你說的話不能讓我滿意,我會第一個殺了你。」殘影眼中的殺氣畢露。
「楚夜笙被天界下手逼入了上古靈陣……最後,消失了。」蘇折猛地吸了一口氣,狠狠地將悲傷壓在了心底,一雙冷眸看著殘影。
幾乎是同時,殘影的利刃已經割破了蘇折的皮膚,白皙的脖子之上,慢慢地流下幾滴血珠。蘇折可以看到他強烈地顫抖著,壓制著,以及他眼中的震驚和悲慟。
「你——你!」殘影一聲大吼,狠狠地搖了搖頭,利刃就要狠狠刺入之時,蘇折輕輕地閉上眼,「我有了他的孩子。是楚夜笙的。」
這種冷肅之中夾雜著決絕的語調讓殘影的心猛地一震,然後抖了抖,慢慢地將刀收回。
「他雖然暫時消失了,但是我相信他會回來找我。無論是要等多少年,我都會等他。我成為墮仙,獲得了天珠的認可,已經與天界簽訂了萬年不戰的協議。魔界,已經安全了,你們可以回去,重建家園。」蘇折平靜地望著前方,緩緩道。
「真的嗎!太好了——可以回去了,終于可以回家了——!」殘影身後,爆發出一陣喜悅的驚呼聲。所有的魔軍都轉身擁抱著彼此,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淚。這一種感染力使得司月都禁不住呆愣了一下,他感覺心里多出了一絲異樣。
而孟涼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震。從前他只以為仙魔敵對,而現在才知道,仙魔,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所謂情,愛,信,忠,這是人所共有的。
蘇折的嘴角翹起來,看著那些人的激動,她只覺得莫名的振奮。
楚夜笙,你知道嗎?可以不用戰爭了。只要消滅巨魔,所有人都可以平和地過幸福的日子。你會不會為我感到自豪?
「殘影願以少主為主人,如再有冒犯之處,請魔妃處決,殘影絕不反抗!」殘影慢慢地跪下來,一直昂著的頭慢慢地低下,對著蘇折行了一個最尊貴的禮。
殘影的心里不能不說是震動無比。蘇折成為墮仙,必定是付出了艱辛的努力。而以一己之力要求天界與魔界停戰,又是一偉大之舉。畢竟,其實沒有人渴望戰爭。
「現在只有一個麻煩。我目前與天界聯手,主要是因為真正的巨魔,也就是邪宗背後的主人正妄圖顛覆六界。這是一個很大的麻煩,我需要所有人的幫助。」蘇折站在那里,雖然個子小巧,但是卻有一種強大的氣勢。她風姿綽約,英姿勃發如男兒。
「魔界願助一臂之力!」殘影點頭道。他最擔心的邪宗果然出事了。
「司月,我還需要你的幫忙。」蘇折俯子,兩手撐著腿,笑意盈盈。
「……哼。」司月沉默了一會兒,只覺得她的笑容那麼溫暖,讓他心里的一處觸動了。她從剛開始出現,帶給他的就是不一樣的感覺。雖然……幫助她有損王的面子,但是……稍稍幫助一下,應該足以讓她感恩戴德,也可以壯大幽冥界的名聲。
「那就謝謝你了。」蘇折笑眯眯地模了模他的頭,拍了拍手,「那麼我們就去看看那麼門吧。要想出去,只能通過那個門。」
蘇折一個縱身,飛身跳下宮殿最深處,殘影無奈搖頭,有孩子了,還不注意一下,干什麼都沖在最前面,他不是記得她從前很怕死的嗎?什麼時候改變的?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都改變了自己。
不論是從「怕死」到獨當一面的蘇折,還是由冷酷肅殺到鐵血柔情的殘影。
抑或……曾經不顧一切想要把蘇折留在身邊,卻終于變為她的守護者的孟涼。
正在給幫她而找理由的司月煩躁地跺了跺腳,「喂——我還沒答應你,臭女人!」但是已經沒有人理他了。當然,在蘇折眼里,不說話就是默許。至于司月嘛,根本就是一個活了幾萬年的小孩子。小孩子,總會有點傲嬌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
灰衣人弓著身子低聲道︰「王,該走了。幽冥界塵封萬年的門,也許就要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