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但說無妨。」孫堅爽快的一笑,揮了揮手,帶著微醺的口氣道,心里卻是暗想,喝了半天的酒,看來現在終于要說到正題上了。
王叡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此次北上討董,愚兄听說賢弟本部人馬和桂陽、零陵二郡合兵一處,已有萬余人。這兩個月,我在襄陽整備三軍,也挑選了一萬精兵準備北上。不過……賢弟你帶兵多年,肯定也知道,這人馬一多,行軍、糧草、軍械各方面的調度就會比較混亂,所以愚兄建議,我們幾部人馬統一指揮,賢弟以為如何?」
孫堅听他這麼說,心里如同明鏡一般︰統一指揮?不就是想要奪我的兵權麼?不過現在自己有求于人,話也不能說絕了。想到這里,他微微一笑,點頭道︰
「兄長言之有理,大家都是荊州兵馬,理應協調指揮,否則豈不成了一盤散沙了?」
「爽快!」王叡見孫堅一口應承,心中暗喜︰「既如此,那我稍候便傳令下去,整編各部人馬,克日北上,如何?」
「一切都依兄長吩咐。」孫堅點了點頭,「小弟只有一個請求,希望兄長應允。」
「賢弟盡管開口!」王叡爽快的揮了揮手,對他來說,只要有了兵權,其余的似乎都不是問題。
「小弟不才,這些年南征北戰,也算小有戰績。來日兄長統率大軍北上討董,小弟請為前部先鋒,率本部人馬當先破敵!」
孫堅一字一句的說道,王叡想當荊州軍主帥他不反對,只要自己的八千長沙軍還握在自己手中就沒問題。只要自己做了前部先鋒,臨敵制變那都是自己說了算,王叡這個主帥也就是個擺設而已。
然而,接下來王叡的話卻讓孫堅的心猛地一沉,浮起了一絲警惕。
「哎呀呀,賢弟啊,你說這話可就不對了,前鋒破敵乃是武夫的職責所在,賢弟你可是堂堂一郡太守,怎麼能夠讓你屈才呢?」
王叡說到一半,笑吟吟的端了一杯酒起身,蹣跚著來到孫堅面前,接著對他說道︰「愚兄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啊,我會派一員大將領兵出征,賢弟你就和愚兄一起坐鎮襄陽……對了!你哪兒也別去了,就住在這刺史府里,愚兄要有什麼事兒也好找你商量。幾位賢佷也接過來一起住嘛,正好可以和我那幾個不成器的犬子做個伴。」
說著,他晃晃悠悠的將手中的酒杯舉到孫堅面前,笑道︰「來,賢弟,你若同意愚兄所說,便滿飲此杯!」
一絲冷芒從王叡朦朧的醉眼中一閃而過,這一切都被孫堅看在眼中,在他的身後,徐舟也緊緊攥了攥劍柄,雙眼警惕的掃視著整個大廳。
孫堅也笑吟吟的望著王叡,話說到這一步,對方的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非但要自己交出兵權,而且還要將自己軟禁起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妥協的余地了。
他瞟了一眼王叡手中微微晃動的酒杯,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嘆,昨日大家的擔心還真的不是沒有道理,眼前這個滿面含笑的老頭果然是沒安好心……
照這樣來說,昨晚那個人所說的秘密八成也是真的了……
一想到這,孫堅的心中猛然一震氣血涌動,但很快被他不動聲色的壓了下去,眼中剛剛漲起的寒芒也悄悄潛息。
「也好……」孫堅一笑,用微醺的語氣說道,一面伸手挽住了王叡的左手,另一只手輕輕接過酒杯︰「小弟久聞襄陽名山古跡眾多,早想一一訪之,奈何事務繁忙,一直未得其便,如今既可留在襄陽,閑暇時便可與兄長一起尋訪名勝,何樂而不為?」
「正是正是!」王叡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遠了不說,就說這附近的硯山,冬日的雪景可是荊襄一奇啊!」
孫堅一笑,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淡淡說道︰「硯山小弟不太感興趣,若有閑暇,倒想與兄長去鹿門山一游!」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孫堅卻明顯感覺到,當自己說出那個地名時,手中挽著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臂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錯不了!就在那一瞬間,孫堅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鹿門山?」王叡笑著看了看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問道︰「怎麼,賢弟也听說過?」
「听賤內和犬子提起過。」
孫堅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
話語一出,王叡的瞳孔在那一刻猛地縮緊,方才還分外平靜的臉此刻忽然一陣扭曲。
「你……你想干什麼?」王叡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掙扎了兩下想要推開孫堅,卻很快發現自己這麼做只是白費力氣而已。
「哼!我想干什麼?」孫堅一笑,猛地一揮手,將酒杯狠狠摔到地上。
「啪啦——」
一聲清脆的響聲中,酒杯瞬間碎成了無數片。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廳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中,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都帶著疑惑和驚愕的表情。
「嘩嘩嘩——」
一陣密集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從廳外傳來,轉眼間,一大群手持大刀的兵丁便涌進了大廳,將眾人團團圍了起來。
整個大廳頓時一片驚慌,徐舟劍眉一鎖,早已拔劍在手,護在孫堅身旁。
「是兄長你想干什麼吧?」孫堅看了看沖進來的兵丁,又一臉譏笑的瞟了瞟王叡,搖了搖頭道︰「你真的以為埋伏幾個刀斧手就能解決我?原本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明點的手段,沒想到卻如此不堪,枉費了我昨晚還專門想辦法應對。」
「鹿門山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王叡強作鎮定的問道,但臉色已經明顯蒼白了幾分,額頭上也已經開始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孫堅冷哼了一聲,眼中寒芒大盛︰「若你只是想對我不利,我尚且可以留你一條命,但你非但凌虐百姓,還派人害我妻兒……」
說到這里,孫堅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奮力舉過頭頂,高聲叫道︰
「查荊州刺史王叡,殘暴不仁,橫行不法,今奉案行使者光祿大夫溫毅羽檄,誅除首惡,余者不問!」
沉穩有力的喝聲在大廳中久久回蕩,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包括沖進來的兵丁,幾乎所有人都瞬間愣在了當場。
「混賬!還不快點誅殺這兩個逆賊!」王叡見狀,忽然歇斯底里的朝愣住的兵丁們吼道。
兵丁們面面相覷,有幾個膽大的略遲疑了一下便要上前。
「放肆!」徐舟忽然一聲暴喝,怒目圓睜,「王叡不仁,而今已是戴罪之身,孫太守奉詔討賊,爾等還敢助紂為虐!還不速速放下兵刃!?」
王叡向來不得人心,兵丁們雖然嘴上不敢說,但是私下對他都頗有意見,眼前的孫太守大家之前雖然都未曾見過,但對他的威名也是素有耳聞,又被徐舟這麼一陣暴喝,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終于所有人都陸陸續續放下了兵刃。
「羽檄上已經說了,獨誅首惡,余者不問!爾等還不謝恩!」徐舟見狀,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朝廳前的眾人說道。
「謝孫太守!」
話音剛落,大廳前就立刻黑壓壓的跪下去一片人。
王叡見狀,長長嘆了口氣,眼中最後一絲神采也黯淡了下去。
「你自裁吧。」孫堅冷冷的看著他,淡淡說道。
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遞到了他的眼前。
王叡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過匕首,放在眼前久久凝視著。許久,他似乎鼓足了勇氣,雙手握緊匕首,緩緩閉上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