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沉重的馬蹄聲在夜色中回蕩,山路上,血影馱著孫翊風一樣的狂奔著。
再一次逃出生天,此時,驚魂未定的孫翊心里卻絲毫沒有劫後余生的慶幸,而是死死地揪著韁繩,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可惡啊!
為什麼又是這樣?!
為什麼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都只能一次次的逃走?!為什麼自己就不能跟父親和大哥一樣強大?!為什麼每次都要讓別人賭上性命來保護自己?!
這一次,真的又要像以前一樣逃走嗎?
豫州軍已經敗了,這次真的能逃得了嗎?
孫翊將頭死死貼在血影的脖子上,緊緊閉上了眼,剛才寨門口親衛們殊死搏殺的情景、徐舟飛身迎向魏延時絕決的背影,都像走馬燈似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重演……
他們都是真正的勇者啊!
可惜我不是,我沒有經歷過血腥的搏殺,沒有體驗過刀鋒的寒涼,我只是從另一個世界偶然穿越過來的無名小卒罷了,我本身就不屬于這個戰火紛飛時代……
就算現在回去,自己又能做什麼?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對手可是魏延啊……
也許真的應該逃吧,就這樣逃下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對!逃吧!
孫翊一咬牙,狠狠踢了一下馬月復,血影長嘶一聲,加速狂奔起來。
忽然,劇烈的顛簸中,孫翊的右手感覺到了一絲冰涼的觸感。
借著天邊微弱的火光,孫翊低頭看去,一個物件正斜掛在馬身上,在夜色中閃動著銀光。
孫翊忽然怔住了。
那是幾年前,孫策教他孫家槍法時,特意為他定做的銀槍。
時隔數年,那個時候的對話竟然再次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大哥,我想要你教我練武!」
「哦?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練武嗎?」
「因為我想要保護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
「對我來說,真正重要的人,不管痛苦也好,悲傷也好,就算是賭上性命,也要用雙手來保護到底!」
馬蹄聲疾,夜風呼嘯……
孫翊再次緊緊地閉上了眼楮……
襄陽城外。
沖天的火光映亮了整個戰場,四面圍城的豫州軍此時已經集結到一起,與追殺而來的荊州軍廝殺在了一處。
「殺啊——殺啊——」
沖天的喊殺聲、兵器的交鳴聲,還有人馬的嘶喊聲、慘叫聲,無數的聲音交織成一片,直透雲霄,無限的殺機充盈于天地之間。
從高空望去,兩個巨大的軍陣正緩緩踫撞在一起,融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色海洋。
「主公,現在怎麼辦?」
黃蓋打馬來到孫堅的身旁,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戰陣,眸子里透出焦灼的目光。
大寨被攻破,現在的豫州軍士氣已經是一落千丈,只能在氣勢如虹的荊州軍面前且戰且退,勉強抵擋住對方的攻勢。多年的征戰經驗告訴他,如果一直處于這樣的態勢,用不了多長時間,數萬大軍便會土崩瓦解,到時候,便會演變成為一邊倒的大屠殺!
「傳我將令!各部人馬交替掩護,緩緩而退,至漢水南岸結陣御敵!」孫堅面沉如水,眸子里閃過一絲決然,厲聲道︰「我自率一軍斷後!」
「主公萬萬不可親身犯險!」黃忠鏗然拱手道,「忠願率本部人馬為大軍斷後!」
「父親!還是讓孩兒留下來吧!」
「主公,讓我來斷後吧!若是放過一個荊州兵,便提頭來見!」
孫策和祖茂也爭相勸道。
「好了!」孫堅擺了擺手,凌厲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大聲道︰「我意已決!這是軍令!你們速速帶本部人馬前往漢水南岸!不得有誤!」
「喏!」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後,齊齊拱手道,隨即撥馬而去,沒入了軍陣之中。
「父親,三弟他……」
孫策離開之前,忽然扯了扯馬韁,對孫堅輕聲道。
「快去!」
不等他說完,孫堅頭也沒回的揮了揮手,聲音嚴厲而堅決。
孫策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怔,隨即眼神一厲,朝他拱了拱手,打馬消失在軍陣中。
「眾軍!隨我破敵!」
孫堅虎目圓睜,手中戰刀高高揚起,仰天長嘯。
「殺——」
孫堅所部剩余的數千人馬都是從長沙帶過來的老兵,跟著他一起平定了曲星、周朝、郭石等人的叛亂,又參加了討伐董卓的戰爭,可以說是一路從尸山血海中模爬滾打過來,此時雖然已經處于絕對的劣勢,但每個人的眼中卻依舊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意,喊殺聲震得腳下的大地都在隱隱顫動。
孫堅手中的戰刀狠狠斬破虛空,在他身後,數千豫州軍精銳潮水般涌上前去,狠狠扎進了數倍于己的荊州軍戰陣之中。
無數把戰刀揮起又落下,翻飛的血浪中,慘叫聲連連,雙方的士兵不停的收割著敵人的生命,在這一刻,人命和路邊的野草一般卑賤到不值一提。
孫堅狠狠一夾馬月復,借著強大的沖力,在荊州軍陣中往來馳騁,手中戰刀上下翻飛,所到之處慘叫不斷、血浪翻飛,荊州軍望者披靡,一時間竟如入無人之境。
「孫堅匹夫!休得猖狂!且吃某蔡中一槍!」
一聲巨喝陡然炸響,伴隨著一道勁風,一桿銀槍刺破虛空,發出一聲銳嘯,以無可阻擋之勢直取孫堅後心。
「當——」
孫堅反背戰刀,堪堪擋住這一擊,緊接著手腕詭異的一扭,猛的發力,戰刀旋斬而出!
「刷——」
寒光起處,刀鋒直撲蔡中面門,蔡中心膽俱裂,慌忙仰面一閃,刀鋒與他的喉頭堪堪擦過,一陣刺骨涼意直沖他的天靈蓋。
「死——」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孫堅已經調轉馬頭,電光火石之間,風刃化作一團白光,挾風狠狠劈至!
炫目的刀影在蔡中的瞳孔中急劇放大,凌厲的刀式帶起的勁風似乎抽空了他周圍的空氣,讓他瞬間被恐懼所吞沒,就連本能的舉槍招架也慢了片刻。
就是那一瞬中的一瞬,孫堅的刀鋒已經干淨利落的貫頂而入,強大的力道劈碎了蔡中的顱骨,余勢未歇,生生將他的腦袋劈成了兩半,像是劈開了一個熟透的西瓜,剎那間血泉噴涌,腦漿四濺!
「撲通——」
蔡中的尸體在馬背上搖晃了兩下,終于失去平衡,重重的倒在地上。
「嗚啊——兄長——」
一聲淒厲的悲嘯響起,不遠處,蔡和剛剛趕到,正好目睹蔡中身死,瞬間狀若瘋狂,瞋目欲裂,挺槍縱馬急速朝孫堅殺來!
「哈——呀呀——」
無法抑制的狂怒已經讓他喪失了理智,手中長槍銳嘯一聲,毫無花巧的朝孫堅面門刺來!
孫堅眼中寒芒一閃,輕輕側身閃過這一擊,在二馬錯身的那一瞬間,探出左手猛的抓住了蔡和的左臂,借著戰馬的沖力狠狠一拖,蔡和便整個人被懸空提起!
「喝——」
幾乎是同一瞬間,孫堅右手的戰刀旋斬而下,寒光過處,蔡和的頭顱灑著滾燙的血液飛上了半空,一雙瞪得銅鈴般的眼楮猶自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刷——」
孫堅收韁立馬,手中戰刀高高舉起,正好將蔡和落下的頭顱插在刀尖!
「殺——」
孫堅仰天長嘯,座下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映著漫天的火光,恍如戰神臨凡!
「殺——殺——」
目睹孫堅片刻之間連斬兩員大將,豫州軍士氣大振,紛紛長嘯響應,所有人的眼楮里都充滿了火一樣的狂熱,像一頭頭瘋狂的猛獸,朝荊州軍發起了猛烈地沖擊!一時間,數量上佔據了絕對優勢的荊州軍竟然被生生壓制了回去!
荊州軍陣中,文聘的臉上如霜般冷漠,唯有眼中透出一絲凜然。
片刻後,他熟練地從箭壺里拈出一支羽箭,張弓搭弦,靜靜地對準了遠處那個縱橫馳騁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