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要替一個深愛的人收拾行囊,看著他坐上遠去的列車,你一邊追著列車奔跑,一邊哭著喊他的名字,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你,你的眼里卻只有他。
新年的氣氛還沒有過去,前段時間和杜弘一一起到西城看了謝章溢,他剛剛從戒毒所里出來,整個人瘦了好多,但看起來也比以前男人多了。
那天剛好是蘇忱的忌日,謝章溢選擇在大年初一出戒毒所,無非就是想在這一天去蘇忱的墳前和他好好聊聊。
蘇忱的墓地在西城郊外的一座叫蓮花山的山上,有很多有錢人都葬在那里,整個山遍地是青松,郁郁蔥蔥地造福著這一片墓地。南方的春季總是來得快一些,漫山的野花都開始盛開了,空氣中飄著芬芳的香味。
蘇忱的墓地在半山腰,沿著青石板路一直走上去,稍微會有點喘,藍渃手里捧著一束鮮艷的桃花,彎下腰輕輕地放在蘇忱的墓前。
墓碑上蘇忱年輕的臉,他的年齡永久地停留在十八歲,他的笑容溫文爾雅,像陽光,像溪水,像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這一看,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謝章溢將幾張新的cd放在墓碑上,說︰「最近你的偶像又出新專輯了,我托人在台灣那邊給你買了正版,上面還有他的親筆簽名,喜歡嗎?」
風吹過衣擺,帶來一陣涼意,謝章溢笑了笑,說︰「你喜歡就好。」
藍渃看著謝章溢,他的頭短短的很清爽,臉頰干淨而明朗,比之前見到的高了一些,他似乎感覺到藍渃在看他,回頭一笑,「藍渃,過來跟蘇忱說兩句。」
藍渃有些愣。隨後便朝謝章溢的方向走過去。今天剛出戒毒所的時候看見他,頭已經很長了,胡子也都長出來了不少,他沖著藍渃笑。看到站在藍渃身邊的杜弘一,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沒想到你們都記得,今天是蘇忱的忌日。蘇忱這小子,命也太好了。不過在去看蘇忱之前,我呀先去弄個帥一點的型,免得他笑我。」
「來,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和蘇忱說麼?」謝章溢攬了一下藍渃的肩膀,說道。
藍渃點點頭,伸手撫模墓碑上蘇忱的笑臉。說︰「蘇忱,我和弘一就要結婚了,你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對嗎?你說過,希望我幸福。我現在很幸福。」
謝章溢放在藍渃肩上的手明顯顫抖著,藍渃感受到了,他在壓抑著情緒。謝章溢低頭看著鞋面,心里有種悲痛萬分的感覺重重襲來,他深吸一口氣克制自己的情緒,「你……要結婚了?」
藍渃點點頭,回頭看了眼杜弘一。臉上是幸福的神色,「嗯,我爸媽也同意了,說他先出國深造幾年,回來我們就結婚。」
「你敢確定他回來之後還會愛你?你就這麼有信心?」謝章溢回頭看了杜弘一一眼,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當然會愛我!」藍渃壓低聲音說道。她看著謝章溢布滿血絲的眼楮,頓時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對他的傷害,謝章溢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搖著頭,「你是在騙你自己嗎?哪個男人看到了漂亮的女孩不喜歡?你敢保證他出去不會遇到心動的。出軌?」
「你這麼說就沒什麼意思了!」藍渃有些生氣,隨後便指著杜弘一,對謝章溢說︰「我認識他不只十年了,我了解他,你不了解他的為人那你不要亂說,他是我以後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我相信他。」
杜弘一往這邊看了過來,他眼楮里有種溫柔的情緒,他手里還捧著給蘇忱的花,他知道,需要給謝章溢一些時間。
「那我呢?」謝章溢痛心地問道,「我怎麼辦?」
藍渃對他現在的狀態有些不知所措,她往後退了一步,說︰「你會遇到一個你愛的,她也愛你的人,一定會的。」
謝章溢大聲笑著,但是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快,他眼里含著淚,指著蘇忱的墳墓,大聲說道︰「愛我的而我也愛的人躺在這里!蘇忱!他死了!從此以後我他嗎的就真的愛不起誰了,你!藍渃!我愛不起你,你離我太遠了,你的心一直都是杜弘一的。呵呵,但我還是忍不住對你好,我他嗎的圖啥!就想看到你在想念杜弘一哭得像傻逼的時候,能知道我就在你身邊!」
謝章溢失控了,杜弘一放下手中的花走過去將藍渃拉到身後,他的眼楮沉靜如大海,他不恨謝章溢,也不怪謝章溢,他甚至佩服他的勇氣,「謝章溢,你要是知道我和藍渃經歷過的事情,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我愛她並不比你愛的少,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阻攔她的選擇。」
「我尊重,呵呵……我當然尊重她的選擇。」謝章溢走上前一步,看著躲在杜弘一身後的藍渃,他們這麼般配,般配到讓人嫉妒。「藍渃你這些年這麼拖著我,我也累了,我等不起你,但你不能不讓我泄……我,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糟糕?呵呵……算了,你們走吧,讓我和蘇忱好好待會。」
「謝章溢,你……」藍渃擔憂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傷害謝章溢,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但她遲早都要說的。
「走吧。」謝章溢站在蘇忱的墓碑前,他沒有回頭,語氣有些堅決。
杜弘一冷靜地拉著藍渃,說︰「走吧,讓他靜一靜。」
藍渃點點頭,接過杜弘一遞過來的外套披上,說︰「謝章溢,你要記得,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我希望你快。」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藍渃無奈地跟著杜弘一往來時的路走去,時不時地回頭看他,他都只是保持一個站姿。
而謝章溢這邊,眼里的淚再也沒有控制,他痛恨自己的脆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變得這麼狂躁不安。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笑,本來就已經知道的結果,但就是不願意去相信,這也改變不了事實。
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謝章溢漸漸地跪坐在蘇忱的墓前,額頭貼著墓碑上蘇忱燦爛的笑臉,他的喉間出一陣痛苦的低吟,他哭了。
「對不起,竟然在你的墓前失控了,又讓你看了一次笑話,這是我第幾次為她哭了?每一次都被你看到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謝章溢撫模著蘇忱的笑臉,心里卻難受得要命。
「我都覺得自己傻,你說得對,不是自己的為何要強求。但那時候我沒有听你的,若是在那時就放手,我應該就沒有這麼痛了。」謝章溢打開帶來的那一支葡萄酒,倒了一杯給蘇忱,一杯給自己,像是久別的兩兄弟又開始了一次靈魂的交談。
「知道你喝不了烈酒,就帶了一瓶低濃度的葡萄酒,听說味道還不錯,喜歡嗎?」謝章溢仰頭將杯中的酒喝盡,他舌忝了舌忝嘴唇,說︰「有點甜,你應該喜歡,但我喜歡比較烈的酒。」
「你這小子挺幸運的,這一輩子都保持這麼帥,而我們都會變老,變得直不起腰,變得牙齒都松掉,變得一點都不帥,這麼一想,我倒覺得你這樣挺好的。有時候我在想,我要不要就去天堂找你玩算了,反正藍渃已經有了杜弘一,我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了,要不我去陪你吧?」
謝章溢側過身子,看著遍山的野花,回頭看了眼蘇忱,說︰「好不好?」
空氣中寂靜得以听到自己的呼吸聲,謝章溢強忍著淚意和內心深深的孤獨感,「我問你呢,我去陪你,好不好?」
「你他嗎的倒是回答我啊!說話!別他嗎的讓我像個傻逼一樣!」謝章溢回頭將手中的酒瓶子用力地砸在蘇忱的墓碑上,濺起的酒弄髒了衣服,而那玻璃碎片飛到臉頰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就溢了出來。
謝章溢捂著臉緩緩地坐在墓前,臉上的表情揪在一起,他無聲的哭泣著,孤獨,痛苦,不舍,或是對蘇忱的想念,這些情緒怎麼就這麼折磨人。
眼前是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謝章溢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他顫抖著手拾起一片玻璃,鋒利的碎片在陽光下有種刺眼的光芒。
死亡是不是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然後世間所有悲傷的,痛苦的,難以面對的事情都與自己不相關了?將玻璃碎片放在手腕上,在那一刻,謝章溢覺得自己的生命如此渺小,如同塵埃,在世間沒有目的地飄散著。
閉上眼楮想要狠下手去結束自己的生命,耳邊卻突然傳來蘇忱的聲音,「別傻了。」
蘇忱說,別傻了。在第一次為藍渃喝得爛醉,開玩笑說要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蘇忱奪過他手中的酒瓶子,說,別傻了。
蘇忱將爛醉如泥的謝章溢背回床上,看著醉後哭得像個小孩的謝章溢,眼底里的情緒深沉而憂傷。醒後的謝章溢迷迷糊糊地問他,昨晚我有沒有失態?
蘇忱只是笑著搖頭,說,沒有很失態,就是哭著要從樓上跳下去,然後整棟宿舍樓的人都在看我怎麼使出吃女乃的勁拉一個瘋子。
謝章溢大笑,說,我才不會這麼傻。
蘇忱也笑,眼楮看著他,說,嗯,我知道。但你以後能別動不動就要自殺麼?多大點事。
從回憶中回來,謝章溢在空無一人的墓地里放聲大哭,他將手中的玻璃碎片扔在腳下,整個人靠在蘇忱的墓碑前,潰不成軍。
愛情是不能用時間的長度去衡量深淺的,只能用痛的程度去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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