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牢,天已大亮。莫玉收到消息,廖原說要在石頭縣多逗留幾日,以便研究他身上的毒,但礙于莫少凌,他們不肯住進這念雲樓來。莫玉無比失落,但還是派了幾個人去暗中保護。
娉婷見廖原如此專心,問客棧借了廚房做了一碟子玫瑰乳,讓遠兒送去。
「姐姐為何不自己送去?」
「我與表哥還要出門打听妹妹下落,就不上去了。」說著望了一眼廖原房間的方向。
遠兒也想出門轉轉,但又怕打擾兄妹倆正事,只好作罷,悻悻的往樓上去。
莫少凌帶著娉婷換了一身男裝,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俏公子,神秘兮兮的一笑便自顧自轉身走了。
「表哥等等我。」娉婷趕忙追了上去。
等到了目的地,娉婷狠狠的愣在了門外。莫少凌卻輕車熟路一般拽了她一把,直接拉著她進了這地方。頭上的牌匾赫然寫著,尋煙樓。
大堂濃濃的酒味混著脂粉味,夾雜著各種不堪入耳和不堪入目的畫面,娉婷的臉刷的紅透了。一個老鴇模樣的胖女人揮著帕子迎了上來。
「喲,兩位小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有看上的姑娘,這就去給二位帶來。」
莫少凌痞痞一笑道︰「煩媽媽先給個間,上壺好酒,來兩個下酒菜。一刻鐘後,我們兄弟自然選了姑娘再告訴媽媽。」
老鴇會意,喜笑顏開的招呼龜奴去安排。『**言*情**』二人上了二樓一間,酒菜很快便上來了。娉婷趕忙關上門壓低聲音問道︰「表哥你這是唱的哪一出?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來這種地方!」
那小臉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跟煮熟的蝦子似的,像要滴出血來,看得莫少凌一陣好笑。
「知道哪里消息最靈通?」娉婷一愣,撥浪鼓似的搖頭。
莫少凌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果然好酒!」隨後放下杯子,「你可知尋煙樓乃槿國第一青樓,京城都比不上這里。因此那城許多官員富商都經常來這里消遣,甚至不乏他國之人慕名而來。」
「表哥是說這人多了廣了便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娉婷眼楮亮了起來,那褐色散著無窮的欣喜和希望,叫人精神為之一振。
莫少凌這才說道︰「孺子可教也。」接著繼續指點道,「而這里消息最多的姑娘便是這里的兩大頭牌。一個是賣藝不賣身的尋舞姑娘,據說彈得一手好琴,對畫藝也是精通無比,是天下才子競相追逐的對象;另一個則是尋琴姑娘,雖只略通琴棋書畫,但舞藝精湛,可以立于荷花之中跳出精美絕倫的舞蹈卻毫不損傷那荷花一絲一毫。若是她不樂意,再高的權勢再多的銀子也不能叫她陪上一刻。但那榮氏小公子似乎是她的入幕之賓。不過謠傳不可盡信。畢竟那姑娘才十三。」
娉婷狐疑的看著莫少凌津津樂道的樣子,忽然賊笑著靠近他。莫少凌頓覺危險,身子不斷後傾。「表妹有話便說,這是干什麼?還真把自己當成男人了。」
娉婷不再逗她,一邊轉著眼前的酒杯一邊說道︰「難不成你是兩位姑娘的入幕之賓?否則怎會如此清楚。」
這回輪到莫少凌臉紅了。「休得胡說!你表哥我從未流連風月場所,只是為了找回二位表妹才如此犧牲,卻得不了你一點好。實在是命苦哀哉!」
娉婷這才正色起來︰」那表哥還不速速請二位姑娘前來?」
「兩位姑娘豈是你想請就請的?還要勞煩表妹了。」
娉婷一頭霧水。不一會兒莫少凌要了筆墨,她才明白,這是要她作畫作詩。
「尋舞姑娘最愛山巒溪澗之景,尋琴姑娘則喜荷花與白菊,你盡力畫到最好,見與不見就看你的了。」
娉婷想了一會兒才開始下筆。筆下那層層山脈,蔭蔭草木,潺潺溪澗甚是眼熟。合合山,對,定是合合山了。莫少凌想著卻不能說出來,他怕打擾娉婷作畫。
快兩柱香的時間,兩幅畫才送了出去。當然還有那銀子,流水一般就這樣沒了。若是見不到人,這銀子也是回不來的。娉婷一陣肉疼。
那廂珍珠幕簾之內,琴音繚繞,溫軟繞人,如傾如訴。待琴音告一段落,丫鬟才敢稟報。尋舞身邊的侍女挑開簾子將畫接了過去。又進了里面交給坐在琴案旁的女子。女子打開畫作,挑眉一笑道︰「便去見見吧。你去與媽媽說,今日其他畫作一概不接。」說著便出了門。
听到龜奴報一聲尋舞姑娘到,娉婷萬分激動,似乎妹妹就在眼前了似的。門口裊裊娜娜走來一個人兒。女子大約十五六歲,淡綠色的裙裾點綴著幾朵小小雛菊,在曼妙的身姿拖曳下光彩照人。一頭長梳了一個飛天髻,髻之間插著一根水晶步搖,那步搖上綴著一串瑩綠色的珍珠,甚是好看。額間是三角金色流蘇,淡清麗,趁著這白皙的皮膚格外美好。那雙眼楮大而有神,似乎流動著光彩,像陽光灑在了清澈的水面。遠山眉黛和櫻桃小口說的也就是她了,別說莫少凌,就是娉婷都有些失神。
那尋舞姑娘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在二人之間坐下,開口問道︰「不知哪位公子畫的合合山,竟如此傳神。」二人這才回過神來,莫少凌忽然跟啞巴了似的,竟開不了口。
娉婷看了這陣勢,確也相信表哥是頭回見尋舞姑娘了。她羞澀一笑道︰「不才之作,但求見姑娘一面。姑娘果然不凡,在下表哥從未正眼看過女子,今日卻失態了,還望姑娘見諒。」一席話說得莫少凌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尋舞掩袖咯咯一笑,很是落落大方,竟不輸那大家閨秀。「公子過譽了,尋舞愧不敢當。只是瞧見公子所畫溪澗之中那小魚兒竟非愉快嬉戲,反而有種煩躁之感,甚為特別。若是公子心中有事,但說無妨。」
娉婷驚嘆于女子細膩的觀察力,更是不敢怠慢。「讓姑娘見笑了。在下確有憂心之事。在下與兩個妹妹失散了,她們一個十三,另一個才兩歲,若是遇見好人家自然不愁,但若是……哎,求姑娘指教一二。」
尋舞抬起蔥玉一般的手指輕輕一搖,丫鬟和龜奴便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還請公子將令妹畫出,便于小女子打听。」娉婷十分激動,趕忙拿起紙筆就開始畫。
莫少凌以為要說服尋舞找人定是十分困難,卻未曾想到姑娘如此善良,似不是這青樓之人。那一顰一笑和輕言軟語盡數進了他心里,像是印記般再也無法抹去。原本只有母親的遺願,一個不明不白的遺願令他陷入了黑暗,尋舞卻像一盞明燈照了進來。為了這一刻的光明,他從此開始了他悲慘的跟班生活。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