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于是我統治了世界 第11章 倫敦

作者 ︰ 侃侃千湄

梅瑟里在外面輕輕叩門︰「繆勒少校,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是現在送進去嗎?」屋里的兩人對視一秒,silber揀起床上的石頭飛快塞進海伸來的手,又收起魔藥瓶,將剛才拆下的紗布、繃帶一股腦藏到了床下去。做完這些她就把自己裹進了風衣里,然後一動不動站到床下,看海去開門——此時那塊圓圓扁扁的白石頭已重新戴回她的脖子上,高豎的軍衣領遮住了銀色的項鏈,她身後的長發已像煙霧般消失,她現在又是德軍少校海因里希•繆勒的模樣了。

開門前‘他’靜靜的遞給了silber一個眼神,silber明了地點點頭——暫且什麼也別問他。

她也根本就不知該從何問起。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完全還在雲里霧里——眼下她是不用回特拉法加廣場救人了,也總算明白了海身上那股軍人才有的雷厲風行是從何而來,因為,海因里希就是海……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怎會有如此多她無法理解的事?!

梅瑟里這次不是一個人上來,身後還跟著六個男孩,他們捧著干淨的衣物、被褥、一只燒著煤炭的火盆、一個盛滿熱水的水桶、和一張可折疊的方形木桌。深冬的天,孩子們身上的衣物非常單薄,這間屋子的窗戶在剛才被海因里希打開了透氣,此時一個個骨瘦如柴的男孩被凍得頻頻發抖——他們無比拘謹地走進來,經過海因里希身邊時頭全埋到了胸口。

silber抿嘴讓到一旁,看男孩們將東西一一安置進房間,像生怕出一絲紕漏那樣小心至極,梅瑟里在問海因里希︰「繆勒少校,吃的也送到這兒嗎?」silber連忙擺手︰「不用了!我不餓的,給他們吃吧。」

她指著忙碌的男孩們說。一個紅頭發的男孩將火盆擺到了床邊,正往她的床上鋪被褥,聞言飛快地看了她眼,似乎咽了一下口水,然而很快又把頭深深低下了。其余幾個孩子已低眉垂手地回到梅瑟里身後,他們的嬤嬤征詢地望向門口的軍裝男子——海因里希正注視著silber,他的臉上掛著頗有意味的表情,silber的肚子正咕嚕嚕不斷的叫喚,可她是這麼跟他說的︰

「從孤兒嘴里搶食物,要遭天譴的。」

他頷首表示贊同她的話。然後他說︰「在耶穌用雷劈你之前,你應該先照照鏡子,這里的女圭女圭沒一個臉色比你更接近死人。」

「可、你沒看他們都餓成什麼樣了!我是大人,一頓不吃沒關系的。」

「是嗎?你沒挨槍子兒再來說這話吧。」

他們倆忽然滿嘴德國話,語速奇快,像在爭執什麼,屋子里其他人一句也听不懂。可是也不敢自行離開。直到海因里希擺擺手用英語向梅瑟里吩咐︰「盡快把吃的送來。」梅瑟里連忙領著男孩們輕手輕腳就往外走——silber甚至追到了門口,都沒能把他們從走廊上叫回來。

海因里希在這,配著槍,頂著德國陸軍少校的頭餃,誰又可能听她的呢?

關上房門,海因里希轉身催促︰「你還不換衣裳?血都結塊了,穿著不難受?」

silber怪怪地將他望著。這屋子四壁空空,連個遮擋一下的地方都沒有。可海因里希就那麼翹腿在窗台下的硬木頭椅里坐下,絲毫沒有回避的意向。見silber杵著不動,他說︰「就這麼換吧,我替你取彈頭的時候又不是沒看過。」

silber紅了紅臉。邊往床上月兌他的軍用風衣邊說︰「你背過去。」

他搖搖頭。不過還是反了個身,手臂搭在椅背上。「你快些,梅瑟里一會就上來了。」

「我不會吃他們的東西的!」silber強調道。她蹲到地上用搭在木盆上的毛巾蘸透熱水,解開衣扣,小心擦拭自己小月復上的血跡,听見海因里希顧左右而言他地問自己︰「你的槍傷真好全了?」silber悉悉索索的月兌著被血染髒的衣褲,「嗯」了一聲。

「感覺如何?」

「不疼了,就是還有點頭暈。」

「是個人流那麼多血都得暈,你沒死真是命大。」

「你不還說過我是蟑螂嘛……」

她這麼和他說著話,越來越感到親切從而隨便,這不就是海嗎,雖然換了張臉……又听海因里希沉吟了一會,問自己︰「你德語說得不錯,有柏林那附近的口音,有沒有想過自己上輩子可能是德國人?」

silber想了想,她的名字「席蓓爾」確實是個德語名字,然而……「也不好說,我還會說中國話的。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四十除四是十,十四除十不是四。標準不?」

「字正腔圓!」他背對她,嘴角一咧就笑開︰「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換好了?」他听著身後的動靜,以中文問道。

「呃,好像有點大啊……」

他轉動椅子調過身來,下巴擱在手臂上,兩眼將她上下打量,她正有些不習慣地拉拽著寬大的毛衣衣袖和灰色線罩衫。「那是因為你太瘦。」海因里希輕輕搖頭︰「你瞧,你比這里的孤兒慘多了,有精力還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吧。」

silber只是固執地重復︰「反正我不會吃這的東西的。」她抬手將垂拉下來的長發別到耳後,蹲下去系鞋帶。鞋是粗牛皮制,半靴,襯里的毛打了結,有一些硌腳,不過還算暖和。「比你以前給我的那些合身呢!」她用毛衣的袖子擦擦額頭淌出的虛汗,笑嘻嘻的順著他用中文說話︰「我穿你的衣服,手腳總要短一截。」

「那些不是我的。」海因里希分腿坐在椅子里,仍在將她打量,似乎很滿意的樣子,「房子也不是,所有東西都是原來住那的人落下的,我只是比你早半小時住進去。」

silber訝然︰「那是別人的家啊……別人離家逃難,你就這麼大搖大擺住進去了?……那你之前都住哪兒呢?」

「打仗還能住哪?軍營,旅店,從平民那臨時征來的住房……或者坦克里。我的私人物品一直是副官在打理,所以不太方便帶女人的衣物,前幾天……唔,委屈你了。」

silber才不委屈,她簡直好奇死了。想問他為什麼要一再幫自己,他的部隊會一直駐扎在倫敦嗎,他到底是海還是海因里希,還有那塊能讓他轉換性別的石頭是怎麼回事……可是他說過目前不要問他……

「別那樣看我。」從海因里希口中吐出的話忽然變得嚴肅︰「你身上的謎團比我只多不少,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解決你這邊的麻煩,至于我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然後他轉頭改為英語沖虛掩的房門大聲道︰「進來吧。」

原來已有兩雙腳的影子等在那。梅瑟里進來時,剛才那個紅發男孩也跟著,兩人都捧著盛滿了吃食的大托盤。silber看見竟然還有一瓶朗姆酒。

戰爭時期,平常都要靠慈善者們施舍才能勉強度日的孤兒院,如何湊出的這兩托盤食物?

瘦骨伶仃的紅發男孩伸長胳膊,幫著梅瑟里將盤碟一樣一樣擺到她面前的餐桌上︰面包、乳酪、甜菜沙拉、還有土豆和洋蔥合炖的濃濃的肉湯……怕是他們最後的庫存了。silber看著一邊替她擺放刀叉,一邊偷偷地拼命吞咽口水的男孩,覺得自己在犯罪,在謀殺。

「我說——」她生氣地朝海因里希叫嚷︰「我真不會吃的!我承認我是餓,我下午就吃了兩口黑面包,中午只喝了一杯涼水。但是我不會吃他們的東西的,大不了我再去你們總部偷。」

梅瑟里茫然地看著她。她 里叭啦說的全是中國話。已搬來椅子在餐桌旁就座的海因里希一臉我就知道,揉了揉眉心轉向梅瑟里,說道︰

「明天中午,有人會給你們送來食物,大米、面粉、土豆,也許一車,也許半車,夠吃多久?」

梅瑟里那蠟黃的臉就像被冰塊凍上了一樣,嘴都不會張了。許久,她如墜雲霧地回答︰「起碼到春天。」

「另外還有半車蔬菜。肉類則要少些。你們有倉庫保存嗎?」

巴拿督的嬤嬤看上去要哭,她用喊的︰「有!」

海因里希攤開雙手,臉轉回silber這邊︰「現在,你肯吃了不?」

梅瑟里千恩萬謝地抱著silber換下的髒衣服走了,衣服里裹著她換下的繃帶。「燒了,不想惹麻煩就別打開看。」海因里希是這麼告訴梅瑟里的。紅發男孩臨走前被silber硬塞了三條長面包。再多海因里希就不讓給了,他說他也需要填飽肚子。

「你是故意的對嗎?」silber把門關上,站到餐桌旁,從油燈上懊惱地瞪著系好餐巾準備開吃的男子︰「你早就打算幫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呀?」

海因里希用勺子盛湯,用叉子一根一根往外挑洋蔥,回答︰「我就想看看你是多沒有自知之明。事實證明,你完全沒有。」

「我那是最起碼的良知。」silber虛弱地辯解。

「首先——」海因里希放下餐叉,伸出拇指(注1),非常嚴肅地盯著她︰「做好人的基本條件,是要活著。你自己都朝不保夕,就別老想救這個幫那個,你目前還沒那本事。其次——」他伸出食指︰「你要真有良知,偷竊這種事也不該做。你知不知道特拉法加廣場的巡邏兵翻了幾倍?你偷的是蓋世太保的總部,他們把倫敦的乞丐全抓進了集中營,就因為你。今晚你再去偷,明天不知又是誰替你背黑鍋。」

silber啞口無言,頹然坐下。「我……我不知道。」她就偷了幾次食物,卻害了那麼多人……海因里希嘆氣道︰「學學吧。你沒有以前的記憶,等于丟掉了大部分常識,判斷事情只從感情出發,又不計後果,這非常危險。這壞毛病不快些改掉,讓我怎麼指望你呀?」

silber怪異地看著他。「你指望我什麼啊?」她身無所長又寄人籬下,要錢沒有,要命,也只有一條。

海因里希卻不往下細說了,抬首看向敞開的窗戶,張嘴喃喃招呼︰「快看,誰來了。」

白蒙蒙的月光下,一只灰色的影子炮彈般沖進窗來,「小白?!」silber驚喜的跳了起來,剛張開手臂,貓頭鷹已直撲入懷——爪子揪住silber的衣服,翅膀扒住她胳膊,它眼汪汪地望住她,叫道︰「咕咕咕!」

然而silber的笑臉很快就凝固了,海因里希也陰沉地站起身來,神情凝重地看著她懷里的小白,「這可不是好兆頭。」他沉聲說︰「這只鳥似乎可以感應到你的位置,並以此追蹤到你——silber,你的麻煩還真不算完。」

「你是指羅道夫斯有可能跟著它找到我?——小白,到桌上去。」

silber快步移至窗前,海因里希也來到身邊,兩人都已警覺到,羅道夫斯今晚正是跟蹤了小白才找去的特拉法加廣場——鳥的思想哪有人類復雜?眼下它一心趕著來尋silber,又怎會顧慮身後是否有人跟蹤?

窗外,月輝霧一般刷過房頂和結著薄冰的街道,淒森地籠罩著整個倫敦,海因里希極目辨別著街巷中一切可疑的黑影,而silber則在夜空中尋找……感謝上帝!經過長時間緊繃神經的查看,他們發現視野所及的天地皆為空曠。偶爾有士兵和車輛經過,也盡是德國人——麻瓜,自稱是巫師的羅道夫斯是這麼稱呼他們這些普通人的。

「看來他這次沒有跟來。」海因里希呵著寒氣,緩緩說道,「不過他現在沒追上你,不擔保以後不會。他不是放話說能隨時知道你在哪麼,你還是盡早離開倫敦的好!」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羅道夫斯。」silber咬咬牙,在窗稜上捏起拳頭︰「那家伙每句話都在撒謊!他當時說能隨時找到我,無非是怕我逃跑想拖住我罷了。」

「你確定?」

「□□不離十。」

海因里希沉默片刻。「這種事不能盲目樂觀,你有依據嗎?」

「有的。……我有的。」

silber疲憊地坐回火盆旁,突然發現一些從未正視的事已迫在眉睫,她用極低的聲音說︰「如果,我說我剛才看到了他的思想,你信嗎?」

這話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像天方夜譚。

然而海因里希卻說︰「我信。」

怎麼再怪的事這人都能泰然接受?「你不覺得這可能是我的幻覺嗎?說真的,我自己都這麼認為。……難道你也是個會魔法的巫師?」

「怎麼會?」他荒謬地挑眉,「巫師和魔法,我今天之前一樣也沒听說過。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巫師——而那個羅道夫斯是第二個。」

「不過,」他抬手指指自己心口,那下面正是他那塊神奇的石頭︰「試想,在我身上、以及身邊——我是指你——發生了這麼多怪事以後,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也對……silber心下暗嘆,倘若每件怪事都要懷疑一遍真實性,那她自己的死而復生就離奇得夠她懷疑一輩子了。「說說你的依據吧。」海因里希關上窗戶坐回餐桌對面,探究的目光看過來︰「你剛才看見了什麼?羅道夫斯的思想?……是文字嗎?」

「我也說不清……是一些畫面,看上去像是他的記憶,零零碎碎的,場景也不斷轉換……我看到了許多人——其中一個男人我幾天前見過。……」

silber的聲音很低,羅道夫斯的記憶與她自身的記憶混到了一起,把她的腦子攪得一塌糊涂。正思索間,她的右手不自覺地放到了自己左臂的衣袖上,而小白已撲至餐桌邊沿,催促一般沖她叫喚。silber突然像被燙到般猛的拿開右手。「我得理理頭緒!」她抬頭對等待的海因里希說︰「也許你是對的,我現在沒被他找到,不擔保以後不會。」

「他?」海因里希已留意到她手上躲閃的舉動,眉頭微皺︰「那紋身怎麼了?」一顆象征死亡的骷髏頭,張嘴吐出猙獰的蟒蛇頭,紋在她的左臂內側,血色的鮮紅。他曾贊過那紋身很酷。

「這不是紋身。」silber用壓抑的聲音說道,雙手都放回了餐桌下,「我在羅道夫斯的記憶里看到的東西太混亂,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明白它們的意思,才能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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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德國人神奇的數數方式,拇指是1,加食指是2,加中指為3……一只手加一根拇指為6……兩只手都張開是10……按這說法比了一遍的來舉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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