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浮生半枕眠 第二十四章 無賴對無奈

作者 ︰ 雲下成霜

蕭玨已做好了硬撐的打算,可看著沈從容眼中的目光時,他還是松動了。他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沈從容耐著性子等他思索。她這次是豁出去了,有听過被君上滿世界尋求有才之人緊緊不放的,也有听說士子為報君王識才之心以死相謝的。可她這算什麼?威脅君上非讓其待在他身邊不可,她可真能折騰。

「鮮卑之志不輸大魏,更有地利優勢,加上其君王年邁,太子正網羅有才之士。你若前去,必會重用一展你心中報復。」蕭玨避重就輕竟與她說起了其他。

沈從容嗤之以鼻,譏諷的說道︰「你這算什麼?雖說餓極了的人會不管珍饈,只求飽月復,可也不用這樣逮著個死耗子啃吧。地利?鮮卑一無廣袤農田,二無穩定氣候,所有收成不過靠上天垂憐。雖說如今有于邊境之處廣開農田之勢,可君上比我更清楚這些的利弊,何必來考驗我呢?太子已過而立之年,然君王依舊抓著軍國大事不放,不給其歷練機會,甚至隱隱有廢除之勢。若再這樣發展,鮮卑別說揮師南下,就是內亂也可讓他們消停一段時間。君上,青春年華,可莫辜負春光啊。」

她笑眯眯的瞧著他,最後一言不外乎是勸其珍惜現有時光,有花堪折直須折,然入了蕭玨耳中,對于男女之事有所了解的他竟順著她略微猥瑣的眼神硬生生的想歪了。

他偏過頭,「大魏不需要你。」他站起身,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沈從容卻敏感的捕捉到了他情緒的變化,有時候人心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對于一生都在算計的沈從容來說,遇上蕭玨真是一個變數,在他身上,謀略不管用,算計不管用,反而大打感情牌卻很有用。由是在耍了流氓扮了土匪之後她演起了苦情戲,當然也最多不過是真情流露,可這樣的流露對于一向強勢的她來說可真是罕見至極。蕭玨既然已說出了這話,一方面還是有阻撓之意,另一面卻也是在給她機會說服自己給他一個留下的理由。

大魏不養閑人,更何況,是一個臉皮如此厚的閑人。

沈從容咧嘴笑了,追著他道「怎會不需要,君上雖已擺平了烈親王樹立了君王威望,可朝中局勢仍舊不穩呀。且不說遠到雍州有司馬路那個老狐狸窺伺,再說這朝中睿王蕭煜……」

蕭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沈從容有些不明白他為何非要抓住這個不放,就他那本事以前也該知曉自己是為誰效力啊。以前沒計較,現在計較個什麼勁。她內心翻著白眼,嘴上卻沒閑下來,「睿王如今有了丞相一黨的支持,所謂是順風順水,睿王于訓兵之日在軍中樹立的威望加上丞相這些年來廣招門生網羅的文人,很難讓人不放松警惕啊。再者,科舉制度尚未形成,君上並未有一批忠貞的天子門生,反而將這些主動權放在了臣子手中……」

她許久沒如此暢快的談論國事了,由是竟忘了初衷,條條道道的與他說講起來。蕭玨靜靜的听著,靜靜的看著,竟然連那一半反駁的勇氣也淡了下去。勇氣這個東西,一旦消失,則再難匯聚了。他心中嘆了一聲,對上沈從容因有些興奮而顯明亮的眼楮,他淡淡說道︰「可是,沈從容,歿了。」

沈從容笑著靠近他,「我不當官。」

蕭玨別過臉,避開她,「那你說半天作甚。」

「我當你的眼楮,你的大腦,你的雙手。」

蕭玨回頭看向她,只見她一臉嚴肅的說著,「既然你忌憚我會謀權,我便不爭那些,我只做你允許之事。韓止境有斡旋之才,且為人心思細膩不能拘泥于此,司馬祁掌管錢糧,對此也無合適之人。而其他人,譬如付臣林,林冽等,歷練還不夠,無你信任更不能擔當近臣一職。所以只有我咯。」

蕭玨被她無賴的戰術徹底打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呀……」這一句里飽含的無奈與寵溺任誰都听得出來。

沈從容彎眼徹底的笑了起來。她見蕭玨已是徹底的松了口,便也恢復了以往玩鬧的神態,「其實陛下,如今最要緊的並不是方才我說的那些。」

蕭玨復又坐下,挑眉看向她。沈從容尷尬的咳嗽一聲,她敢說他是還報以美男計。「如今最要緊的君上不認為是該綿延子嗣麼?」她奇怪的思維引領著她得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果,自己為男裝時蕭玨對自己青睞有加,甚至芳心暗投,可換了女裝之後,自己束縛太多,也配合著當著女性角色蕭玨反而不若以前那樣感興趣了,更甚至借機吵架鬧分手。若說以前他是因放不下婚約之故,可如今自己活生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不娶反趕,而這後宮也沒有充實之態。

種種跡象只能表明蕭玨有問題,所以她覺得自己提出這個事實並不算什麼,最多不過是良言逆耳罷了。

蕭玨淡淡的看她一眼,「你管得太多了。」

沈從容模模鼻子,小聲嘀咕,「喜歡男子也可啊,可生娃這事非得女人來做吧。」

蕭玨眉角抽搐幾下,抬眼看著沈從容直到她咧嘴沒臉沒皮的笑了起來。

他知她是故意將自己變成以前的狀態,二人相處才能更融洽一些,他既然決定讓她留下自然也在努力配合。可有些東西又豈是掩飾得過去的呢?總有絲絲旖旎的情分縈繞在二人之間,不管他們如何避免卻也躲避不開。蕭玨索性自我麻痹著想,她本灑月兌,性子也高傲至極,昨日自己那番話那般重,或許如今這樣真只是為了實現雄震大魏的夢想。既然無關情愛,便也再由得他一回。

沈從容只當能陪在他身邊替他分憂解難便是,既然他選擇斷情,她也不再糾纏。唯君平安,此生可待。

吟香將藥熬好後,看見一身士子裝扮的沈從容微微訝異之後也笑了起來。然而她隨侍在側,卻體會出了此刻二人間的情分已不同于往日了。她看著沈從容楫坐在那里,殿內因君上不能吹風關了好些窗戶,她就著陽光認真翻閱奏章的模樣幾乎便與記憶中那人重疊了。

一樣的是不輸于男兒的才學,一樣的是不輸于男兒的勇氣。丈夫戰死,她毅然決然于風雪中攜**迎回衣冠冢,其後便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沈氏一族的興榮重擔。吟香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間模糊了雙眼,肅王妃的晚景不算淒涼,卻顯得孤寂。她用盡奇謀保全了太子之位,換得了如今沈氏女的榮耀,卻也束縛了自己的心意,郁郁而終。

沈從容似感受到那目光,微微詫異的抬頭恰好見吟香愣愣的盯著自己垂淚。她愣了愣,轉頭看向蕭玨,蕭玨微微搖搖頭,她便將一肚子疑惑給吞了下去。

不論如何,她感謝吟香,守著已故人的囑托竟能這般盡心照拂。她替自己從未謀面的娘感到幸運也感到驕傲,只是內心的疑惑卻不知覺間浮現出來。不知自己身世前,她對肅王妃一直持有保留態度,縱觀歷史,再加上自己曾于游歷時實地考察過當年肅王與司馬路激戰的戰場。肅王是隨先帝打江山打出來的異姓王,雖說有肅王妃從旁輔佐,但軍人一向是服從強者,若他沒有過人的本事也擔當不了堂堂的大將軍。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才有謀之人為何會敗給司馬路,甚至是尸骨無存?她一直對此有保留,如同史書記載晉王是被王後發瘋放火燒死的,她卻認為是早早的被人灌了牽機毒,火燒不過只是假象。若肅王的死有疑點,自己會懷疑,聰明過人的肅王妃不會沒有懷疑。

君臣離心是國家大忌,可妙就妙在,在如此情況下肅王妃竟然還會力挺太子,捍衛著大魏根基不被動搖,才有了大魏十多年的休養生息。這個女人,可真是一朵奇葩。沈從容失笑著搖搖頭,絲毫不介意如此評價自己的母親。

黃全進來低聲說道,生怕打擾了此時的寧靜般。「君上,韓大夫在殿外恭候。」

蕭玨想起昨夜的囑托,眉心不自覺的皺在了一起,沈從容並未放過這一絲動作。「傳。」

沈從容听完依舊埋首閱讀奏章,絲毫沒有避嫌的想法。韓止境進來便看見這一幕,恍惚間他幾乎以為時空逆轉,仿佛還是昨日。

「大夫所來為何?」

韓止境收回神思,叩拜再三,才道︰「臣曾授業于醫狂,然尊師未免醫術沾染世俗痕跡令臣不得私自用藥。臣思索再三,懇請為陛下診脈,尊師即便知曉應也體諒微臣拳拳報國之心。」

沈從容嘴角幾不可察的彎了彎,他經過一夜既然敢來叩見問脈,心中便有了三成把握了。不過這說法可真是符合他的作風呵,一副尊師重道之態,一副為君忠心之態。沈從容心里撇撇嘴,盡管他的做法太過「無恥」了些,不過她還是很高興。

吟香眼中放出光芒,有些喜不自禁。蕭玨淡淡的笑了笑,「如此,有勞韓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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