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道講得極其投入,說到動情處甚至淚水漣漣。
而听眾如雲小優之流,更是早就哭得稀里嘩啦,她原以為上官熔是跟她一樣,有爹疼有娘愛的孩子,誰知竟有這樣的身世。
更是有那樣慘痛的過往。
這樣一算,她入蝶谷時他身上就已經背了血海深仇,在那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給她那樣多的溫暖。
對一個小小的少年來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于是,望著上官熔的眼神,又多了一些東西。
被她出神望著的某人卻正神游物外,不知在思索什麼。
而此刻的岑晟月卻也不禁暗暗唏噓,他只知上官熔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卻沒想到竟有這許多的波折。
與他相較,自己雖不幸,卻是平淡而安穩得多了。
然而,生于皇家,有幾個是幸福的?
看了上官熔一會兒,雲小優便覺得沒趣了,繼續豎著耳朵听。
但是,哪還有林有道的聲音。
半天,就只听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像是個女子。
她循聲望去,只見房門之內,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名粉衣粉裙的少女。
她俏然而立,卻是淚眼朦朧,顯然亦是因剛才的故事而傷感。
「憐惜!」雲小優揚聲喚道,眸子張得不能再大。
她飛快地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塊帕子,讓她抹去了淚水。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竟然都沒有發覺呢!」雲小優揚眉而笑。
憐惜漸漸收住了方才的情緒,有些難為情道︰「我來了好一會兒了,只是你們都在听那位老人講故事,全然沒有注意到我。我也不忍打擾你們,便在旁邊一直听著。」
雲小優含著調皮的淺笑拉著憐惜回到桌邊坐下。
「喂!林老頭,你怎麼停了,快接著講!」雲女俠一邊拉著憐惜的手,一邊朝某老頭發威。
林有道卻為難了起來︰「你要我講,講什麼啊?我知道的,也就這些。」
雲小優卻是恨鐵不成鋼地朝他白眼道︰「你還沒告訴我,他,月王當年為什麼會出現在蝶谷,還穿著大師兄的衣服,戴著大師兄的面具。」
她嘟著小嘴,有些不知所措。
叫慣了岑晟月為大師兄,現在知道他是假冒的,一時還想不到適合他的稱呼。
「要不是那一次,我又怎麼會認錯了人?」她垂下了眸子,聲音越來越低,低得近乎蚊訥。
「優兒,叔父累了,這個我來說。」岑晟月薄唇微動,幽然道。安安靜靜的聲音,已听不出一絲冷意。
雲小優驚然望著他,他這人好像從來都懶得說話的,這次,難得。
就連上官熔不再沉思,淡淡的目光望向這個忽然變得沒那麼冰冷的男子。
「或是性格使然,或是因為叔父憐我生來便失了母妃的護佑。自小,叔父便格外厚待于我。而我,因為沒人庇護,從來都比其他兄弟勤奮,無論文才武功,都比他們出色。我以為,這樣,父皇便會多疼愛我一些。
然而,他的眼中,卻從來只有大皇兄,無論他多麼的頑劣,多麼的不成器,父皇對他的愛,從沒有變過。
待得少年之時,那樣的出色便成了皇宮中其他人眼中的刺。
便有那樣一次,我被多名刺客圍攻,寡不敵眾之下,我便受了重傷,甚至他們的兵器之上還是淬了毒的。
幸虧被叔父撞見,才救下了我。但是那毒卻是異常難解。迫不得已之下,叔父便帶我回了蝶谷。
叔父把我安置于在上官熔以前的房間,我衣衫盡破,自是換上了他的衣服。而我因中毒,面色青紫烏黑,很是嚇人。
怕嚇著你們,自然隨手就戴上了他的面具。」
他勾起薄薄的唇角,微微一笑︰「那時,我並不是有意要讓你誤會。是你自己把我當成了他。」
雲小優無聲地點頭,還不是因為大師兄走後,她太想他了。
每天都盼著他還能回來,那天一看到他的衣服,他的面具,自然就想當然地認為是大師兄回來了。
只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傷得不輕,所以,她也沒有多打攪他,只是默默地給他按時喂藥,按時上藥。
就連他不再說話,她都想當然地以為是因為傷太重,他痛得不想再說話了呢。
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望著她的冒牌大師兄,她微微地嘆氣,他背上的痣,就是她給他上藥時發現的。
還以為是找到了以後認他的記號,誰知道竟是一個誤導。
後來,他的傷好得差不多時,他站在懸崖邊上,揭掉了面具,她更是牢牢記住了他的臉。
望著神色淡淡的岑晟月,還有一臉興味盎然的上官熔,雲小優不禁汗然。
面前這兩個,都不讓叫她省心啊!
小小的眉頭正擰著,卻是越擰越緊。
她微地動了動身子,卻發現幾乎起了身了。
上官熔神色緊跟著便緊張起來,匆忙起身,走到她身後︰「你不舒服?」
雲小優皺眉點了點頭︰「腰好疼啊。」
上官熔扶了她的手,她便借著力慢慢站起了身。
剛才不覺得,現在卻是渾身上下腰酸背痛腿抽筋。
向門外看去,天色已是暗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已是一個下午過去了。
「我扶你去門外走走!」挽住她的手,上官熔含笑道。
雲小優有些不自在地任他牽著,臉上不覺中閃過一抹緋紅。
悄悄望他一眼,便覺莫名的幸福。
唇角不由自主牽起一抹笑意,她早年立志非大師兄不嫁,卻不想,誤打誤撞地,她竟真的成了他的王妃。
還好,最終沒有找錯人。
她的笑,她那難以言喻的幸福,一絲一絲都落入了一個人的眼中。
他千年冰潭般的深眸中,失落一寸一寸閃現,直到將他的整個心都吞噬了。
眉心皺起,痛苦得無以復加。
雖然早就已經死了心,可是心為什麼還會痛?
「愛一個人,只要她能幸福,就夠了。不是嗎?」一個柔柔的聲音,很輕很淡,卻落入了岑晟月的耳中。
他不由地望向她,那雙靈澈的杏眸中,一片清明。
他冰冷的眸子一晃,閃過一片深意。
「傻孩子,看開吧。有些事,勉強不得的!」林有道望著二人,笑得十分詭異。
「啊!我又餓了!快去找小熔熔,我要吃飯!」胡子花白的老頭一下子跳起來,朝著門外喊道。
在外面站了一下午的青童和紫童對望一眼,不由得同時抹了把冷汗。
這老爺子,還真能吃!
「喂!你說,我以後怎麼叫你啊?」雲小優輕輕垂著眸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走著。
「自然是,叫夫君啊!」牽著她的小手,笑得無比愜意的某人高高揚起唇角,像極了狐狸。
「哼!想得美!」雲小優撅起粉唇,極不買賬。
「要不就喊孩子他爹,民間許多婦人都是這樣稱呼夫君的。」上官熔想了片刻,終于想到一個折中的稱呼。
雲小優卻是被這叫法雷得不行,孩子他爹,虧他想得出來。
「還是叫上官熔好了。」最終,某女終于放棄了思考,還是這樣稱呼他,更簡單省事,也不用再費力去想了。
「說老實話,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是不是剛一開始你就知道是我了?不然,為什麼非要讓皇上給我們賜婚,還,白白挨了我那麼多打。」
她正了臉色,極為認真的問他。
上官熔卻是莞爾一笑︰「怎會?誰能想到我那無法無天的小師妹竟會是雲相的女兒?誰能想到雲相那般溫文儒雅的人,竟會有你這樣一個女兒。」
雲小優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
「我也是那次你你在樹林中,你跟蒙面的月王對陣時,月王叫你小不點,才確認是你的。」
他望著她,竟有絲絲的後怕。
「這麼說,你……」雲小優心中涌過一團復雜的思緒。
這麼說,他是在不知她是他的師妹之時,便對她有意了?
「你,不喜歡小不點嗎?」她垂著眸子,低低地問出了口。
他無聲,片刻後卻爆發出一陣難抑的笑意。
她怔怔望他,卻被他一下擁進了臂彎。
他含笑望她,櫻花般的薄唇淺淺勾起︰「小傻瓜!我離開蝶谷時你才八歲,你想讓我對八歲的小女孩有什麼綺思不成?我又不是什麼無恥宵小之徒!」
雲小優俏臉一紅,垂著眸子暗吞了下口水,暗暗想著,好像是這樣吧。
片刻後,終是含羞地揚起了唇角。
望著她的樣子,他的心中不由一動,柔聲道︰「我不喜歡八歲的小不點,我喜歡如今的雲小優!」
她含羞抬眸,一下便望進了他柔軟的雙眸。
將她擁進懷里,下頜抵著她柔軟的發,緩緩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彼此,今後,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帶著你一起。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她從他臂彎中抬起頭,眸子大張著問道︰「哪一句?」
上官熔不由得想要撫額,最後只能告訴她︰「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她的眸子一閃,心也一動,望著他,眼中幾乎冒出了淚花。
「噓!不許再哭!小傻瓜,你已是孩子的娘,怎能動不動就哭鼻子!」他淡淡地責備道,眼中卻是心疼。
今天他已讓她流了那麼多淚,從今後,他再也不許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