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達道︰「你那是臨死前的癥狀,不是有句詩怎麼說來著,‘死去元知萬事空’,人之將死,什麼念頭都沒了,反而坦坦蕩蕩,無所牽掛。」
「對!反正我就是那種感覺,什麼事也不想啦!人嘛!活一輩子,不就是一個死嗎?無論你人生精彩還是悲傷,到頭來,都是一樣。」宋世雄接著敘說他的經歷︰「我還沒來得及想那麼多,突然頭一震,僅存的意識告訴我,已經掉到了山下面,隨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宋世雄搖了搖頭,說︰「徹底失去了知覺。」
陳文達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宋叔,你福大命大,怎麼會輕易去閻王那里溜達呢!」
宋世雄哈哈笑道︰「不是福大命大,是命賤!哈哈!中了一槍,腿還抽了筋,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摔死,你說命賤不賤?」
陳文達笑道︰「那宋叔和我一樣,都是賤命……」這話一說,頓覺得有些不妥,好歹人家是個長輩,哪能和二豐一樣,瞎口胡說。
好在宋世雄也不計較,大笑道︰「是啊!賤命有賤福……你知道是誰救了我嗎?」
這哪能猜得到?陳文達問道︰「誰救了你?」
「說出來你都不相信……是兩條狗救了我……就是越南那種土狗,和我們這里的土狗差不多……」
「啊!兩條狗救了你?」陳文達驚訝了起來,照這麼說,信息量就大了,一個重度昏迷,極有可能是溺水導致昏迷的人,然後兩條狗救了他,他很想問,這兩條狗是怎麼救得他?需要做人工呼吸嗎?呃!應該是狗工呼吸。
「瀑布下面是個大水潭,我掉到里面後,被水沖到了岸邊。這個時候,恰好有兩條土狗來水潭邊喝水,然後就被它們拖了上來……其實,這兩條狗把我從水里拖上來,並不是想救我,而是想把我當成它們的晚餐……」
「啊!越南的土狗這麼凶悍,連人都敢吃?」陳文達吃驚的叫了起來,想起幾條土狗撕咬人的血腥場景,心里不由得一陣膽戰心驚。
「這些土狗常年生活在叢林里,經常跟著主人出去打獵,連老虎、狼這些凶猛的動物都敢正面交鋒,沒有什麼它們不敢吃的。」宋世雄說的嗓子有些發干,喝了一口水︰「這兩條土狗估計覺得在水潭邊吃掉我,可能會有危險,難免會引來別的野獸和他們一起分享……」他笑了笑,說︰「或許它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我拖回家慢慢享用,當時我還沒死透,被水拍暈後,過了一段時間,慢慢的緩了過來,費了老大勁才勉強把眼楮睜開一條縫,就看見兩條狗一左一右的咬著我的外衣朝前拖……當時我哪兒想到這兩條狗費這麼大勁拖我,不是為了救我,而是要吃我,還以為它們蠻有情意的,心里對這兩條狗是感恩戴澤,心想,等我傷好後,一定請它們吃罐頭。」
「不知道拖了多長時間,總算停了下來,然後我又費力的睜開眼楮,眼前一片漆黑,但我能感覺到身邊全是茅草一類的柴火,想來是兩條狗主人家的柴房,軟綿綿的茅草墊在下面蠻舒服的,我就索性眼楮一閉,睡了起來,我想啊!既然來到了這里,或許就有人,當然,不用說,肯定是越南當地人……我穿的軍裝太扎眼了,是個人都知道我是華夏的軍人,不保越南人為了泄恨殺了我,或者將我押送到他們的部隊手里,反正都這樣了,死不死的,已經無所謂了。所以我就想,不管死不死,先睡會覺……身上一痛,感覺特別累……那時候,意識已經不由自己控制,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我再醒來的時候,身邊毛茸茸的,是那兩條土狗睡在我的身邊,呵呵!估計那會兒它們吃飽了,對我還沒有興趣……我掙扎了一下,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爬起來……這一動,驚醒了兩條狗,它們一下子跳了起來,警惕的沖我嗚嗚的悶叫,這叫聲可不友善,我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成了這兩條狗的口中食……哈哈!我明白過來後,立即停止了掙扎,我要是再動,它們肯定會撲上來沖我一陣撕咬。」
「于是,我安安靜靜的躺了下來,果不然,那兩條狗見我不動了,重新躺了下來,繼續睡覺……我哪兒還睡的著?一心想著怎麼逃出去。當時我也不清楚這兩條狗的主人還有沒有住在這里,因為打仗嘛!我們軍隊推進的地方,越南當地人都跑了,誰也不想在家里睡著覺,一發炮彈就落了下來……我首先想的是,怎麼離開這間柴房……」
陳文達也跟著思索了起來,身邊有兩條惡狗守著,狗的警惕性特敏銳,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它們的警覺,怎麼才能離得開呢?
宋世雄說︰「我不知想了多長時間,說實話,完全沒轍,我爬不起來,身上的槍又被水沖走了,只要一動,這兩條狗就會醒來,從它們‘嗚嗚’的悶叫聲中可以感覺到,這兩條狗絕對不是善茬。我在地上悄悄的模啊模,被我模到了一根木棍,我握在手里,只要這兩條狗對我不利,我就反擊,手上有武器,心里多少就踏實點,雖然我知道那根木棍可能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但總比沒有強……」
陳文達忍不住問道︰「最後是不是和兩條狗大戰了一番?」
宋世雄笑道︰「我當時是那麼想的,並且攻擊的策略都想好了,那不是兩條狗嗎?我假裝不動,它們要是來惹我,我拼盡全力,瞅準一個,狠狠砸下去,如果力氣大點,運氣好點,說不定當場就能打死一條。就算打不死,那條狗肯定會吃痛,一吃痛就會閃到一邊,另外一只肯定會嚇一跳,同樣也會閃到一邊,趁這個時候,我趕緊坐起來,哪條狗上,我就悶誰,我腿是受傷了,但我胳膊勁還是有的,我坐著,可以掃180度的範圍,後面是草堆,沒危險,我就專心的嚴防前面的就行。我就跟它們耗著,它們只要一離開,我趕緊撤,到時候或許還有一絲生還機會。」
「我就這樣一邊警惕,一邊休息,不知不覺就天亮了,身邊的兩條狗真是能睡,外面都大亮了,它們兩個還呼呼的睡著。這個時候,我看清的眼前的狀況,這里確實是個柴房,是個用木頭搭起來的房子,四面透風,初升的陽光從縫隙里照射進來,刺的我眼楮都睜不開。我觀察了一下兩條狗的位置,捏緊了手中的木棍,想先下手為強,敲死一個再說……」
陳文達听到這里,手里捏了一把汗,對于正常的軍人來說,對付兩條狗或許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大不了可以跑,關鍵是宋世雄腿受了傷,只能在原地進行戰斗,困難度可想而知。雖然知道宋世雄是有驚無險,但還是忍不住小激動了一番。他突然想,宋世雄說這件事,和他去學校讀書,並且還要在里面呆半年有什麼關系嗎?算了,還是不用去想了,反正待會兒他會告訴自己,他如果不說,這個學,小哥我就不上了。
「正在我要下手的時候,木門突然打開了……你不知道那兩條狗,簡直跟精一樣,一听見木門開的聲音,幾乎是同步跳了起來……它們這次沒叫,還搖起了尾巴,我一看,門外站著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估計是那兩條狗的主人。我說那兩條狗是精,一點都不假,它們見到了主人,立刻擋在了我的面前,生怕主人發現了它們的食物……」
「那老頭看見了我,用越南話大聲叫了起來,不一會兒,他老婆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跑了過來,那女孩子是他們的女兒,叫黎水香,當然,這些都是後來知道的。」
故事講到這里,陳文達算是松了一口氣,和人打交道,比狗好多了。
「黎家的人趕走了那兩條狗,這時,老黎看見了我一身的華夏軍裝,頓時就來了氣,氣呼呼的不知道從哪里拿來了一把糞叉,嘴里嘰里咕嚕的不知道罵些什麼,抄起糞叉就要朝我身上扎……我會點越南語,用他們的語言勸他冷靜點……可是這老頭子絲毫听不進去,硬是要扎我……這時他老婆對老黎說,你激動什麼啊?國家又不是你的,他們打仗管你什麼事?我們住在這里,他們天天打來打去的,不也是沒事嗎?你看人家的部隊,好幾次從我們家門前過,惹過我們嗎?有次我們的狗咬了人家,人家笑呵呵的說沒事,好人啊!」
宋世雄說到這里,得意的說︰「真不是吹的,雖然我們打到了越南境內,但部隊紀律那是沒得說,真的是秋毫不犯,我們都是窮苦老百姓出生,知道戰爭給他們帶來了苦難,所以從不禍害越南當地的老百姓。越南軍隊就是抓住了我們這一點,經常化妝成老百姓襲擊我們,還有讓越南的女人上戰場,他們解釋說,死了很多男人,只好讓女人扛槍打仗,那是胡扯,當時越南是兩線作戰,南邊有柬埔寨,東邊有我們,兵源供給不足確實是真的,但主要是因為我們的部隊仁慈,才把女人推到了戰場上,博取我們的同情,迷惑我們,趁著我們心軟的時候,伺機下手,那些女人比男人還狠,我們不知道有多少戰士死在了她們的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