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園的正廳里,許家的姑娘、公子全部都已到齊,她們在屋中壽字屏風下的羅漢榻邊,呈扇形散開。酸枝木的八仙羅漢榻上墊著大紅的厚絨毯,許老夫人坐在榻上,閉著眼,右手撫額,臉上卻看不出喜怒。
「客人們都已經安排在曲園歇息,我讓五姨娘陪著。」許老爺站在屋中央,是滿頭大汗,也不是是累,的還是氣的。
「我今年已是六十有四,這壽辰也是過了這個,還不知有沒有下個。去年,二姨娘砸了我的壽辰,我也就不說什麼了,畢竟事關我那可憐的孫子!可是,今年……今年又讓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婦給毀了,你們……你們……」
「啪」茶杯清脆的響聲,嚇得眾人心中一抖。
摔過茶杯的老夫人並沒有多解氣,她的聲音有拔高了一節,「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我早死了你們就自由了!」
「娘,你息怒,不要氣著自己身子!」許老爺一臉擔心。
「祖母,千萬不要生氣,身體要緊。」許瑩然、許瑩清,許瑩楚三人立即涌到老夫人身邊,捶腿按頭,盡顯孝心。
姑娘們中許瑩雙因為以嫁做人婦,所以不能參與這件事,五姑娘許瑩婷因為犯事的是自己親娘,似乎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呆愣愣的站著。
「祖母,我娘是怎樣的人,您最清楚不過了,她一直兢兢業業,都是在為家里打算,她斷不會為背叛爹的!要不還是問清楚吧!我娘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雖然和許夫人不親,但許立陽還是拉著愣掉的許瑩婷,一起磕頭求情。
「問?還有什麼好問的,王露雪她不守婦道,竟然在我壽辰之際與奸|夫偷|情,這還不算,竟被家中客人捉奸,你當我們的眼楮都是瞎的不成!今天,我們許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老夫人盯住許立陽,狠厲的氣勢讓他說不出半句辯解的話。
「冤枉啊……冤枉啊!母親,老爺,你們听我解釋,我是冤枉的……」
許夫人淒厲的叫喊聲隔著安園的圍牆也清晰可聞。
「我許府容不下得這等賤婦!,姜嬤嬤,堵了她的嘴!」老夫人氣勢洶洶。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你不是最疼婷兒了嗎?你就看在婷兒的份兒上听听我娘怎麼說吧!她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爹,娘跟你十幾年,她絕不會亂來的!你要相信她啊!爹……」
許瑩婷跪著爬到老夫人跟前,雙手死死抱住姜嬤嬤的腳。
姜嬤嬤瞧著老夫人沒有一絲動容,便奮力掙月兌許瑩婷的鉗制。有幾次,姜嬤嬤為掙月兌自己的腳,竟直接踩到了許瑩婷的頭上。即便這樣,許瑩婷也沒有放手。
這樣執著的許瑩婷,是許瑩然不曾見過的,她雖然為之動容,卻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爭,只要自己稍稍一心軟,那許夫人和自己現在的位置就該掉各個兒!
而許瑩清卻是一臉的暢快,想當初,許夫人指使錢嬤嬤害死李氏的時候,不知她想到自己也會有這一天沒有!
她按著老夫人的頭越發輕快,「祖母,五妹妹可是掌上明珠,讓她跪著傷了身,夫人豈不埋怨祖母!」
「她算哪門子夫人,一個偷漢子的賤婦!」老夫人派了派許瑩清的手。
「娘,我們還是看這賤婦還有什麼說頭,畢竟,立陽和瑩婷還沒對她死心!」
許老爺怒火交加,但看著不停磕頭的長子,和狀若發瘋的愛女,也只得先求情。
「還有什麼好說的!像她這種敗壞門風的賤婦,就該拉她去沉塘!」老夫人面色不改,還隱隱有幾分強勢。
「老夫人,舅老爺的夫人過來了!」姜嬤嬤從外面回來,便帶回這個消息。
老夫人冷笑道︰「來了正好!我們許家怎麼也要討個說話!他們王家教的好女兒,竟然在婆婆壽辰這天偷漢子!」
老夫人的話被進門的舅夫人听個正著,她隨即腳下一頓,但臉上卻沒有怒氣,只是一臉悲戚,「親家老太太,這件事可不能這麼下定論,我家小姑一直都是上敬婆母,下恤兒女,這在咸安城可是出了名的,她斷不會作出這種事來!這件事,她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我們一定要徹查……」
「舅母,舅母,我娘是冤枉的!」見到終于有人肯為自己母親說話,許瑩婷立即抱著舅母哭作一團。
「這是不是冤枉的,可不好說。我記得母親……」許瑩清輕笑著拍拍自己的嘴,「哦,瞧我現在還叫什麼母親!以後只怕改叫王氏了吧!我可還記得王氏的大紅鴛鴦肚兜!茲茲,真的太漂亮了!」
「我也看見了,大姐姐也看見了!」許瑩然歡快的跳出來,「不過,那個胖叔叔穿的什麼呢?」
還有什麼胖叔叔,老夫人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一副不和諧的畫面,她一巴掌拍在木桌上,「行了!四丫頭管好你的嘴巴!」
「你們王家姑娘是賢惠!但我們許家,要不起在婆母壽辰會情|夫的媳婦兒!再說,這件事是我們一家之言嗎?這可是所有親朋好友看見的!哼!你們不要臉,我們許家要臉,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不準許家敗壞在這賤婦手上!」
「親家老太太,不管怎樣,你總要給我家小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舅夫人退而求其次。
「祖母,就給母親一個機會吧!」許家三姐妹,在許老爺頻頻示意下,不得不開口求情。
「唉!」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姜嬤嬤得了老夫人的示意,便去院外領了許夫人進來。
只見許夫人發髻凌亂,涂滿胭脂的臉上斑駁著幾條淚痕,而一身青蓮色襖裙更是皺皺巴巴。
「娘,你怎麼……」許瑩婷撲倒許夫人身上,才不過幾個時辰不見,她娘竟像是老了十幾歲!
許夫人模了模許瑩婷,有沖許立陽點了點頭,而後便「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母親,我是被冤枉的!今兒一早,有人往我窗戶里扔了條子,說是要約我一見,我本不欲理會,可那紙條上竟然寫著什麼‘老爺的身世’,一時之間,兒媳慌了神,這才中了賊人的奸計……」
老爺的身世!
這一句話無疑是平地驚雷,許老爺我在袖中的拳頭緊了緊,他沒想到,知道這件事的人遠比他想象的多!
許瑩清、許瑩然不知事情竟有意外發展,立時豎起了耳朵。
徐瑩楚也是握了握袖中的拳頭,竟和許老爺表現相同。
在場人中,唯有許老夫人依然面無異色,「不要妄想用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來替自己遮掩!既然你見到了紙條,那紙條呢?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這張紙條媳婦看過之後就燒了!所以……」許夫人也有些底氣不足。
听到許夫人並沒有確切證據,老夫人這並沒有放下警惕,王家勢大,想立馬弄死這王露雪,幾乎不可能!那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她關起來,最好還是關在王家!如果能說瘋了那就更好,畢竟,瘋子的話,可沒什麼含金量!
「呵呵!你們王家打的好算盤啊!用一件空穴來風的事,離間我和自家兒子的感情,不僅如此,還妄圖掩蓋自己做的丑事!」老夫人拉過許老爺,又指著窗戶下的桌案說道,「寫休書吧!人家高門大戶看上的可不是咱們商戶之家。想那胡大人一貫被人稱為戀|童,不曾想只是為了保護自家小情|人而使的障眼法!我們還是成全人家,省的再出什麼丑事!」
許老爺聞言一怔,他嘆了一口氣,便快步來到書案前。
許夫人看見丈夫毫不顧忌舊情,當真就開始寫了起來,一時狠了心,「老夫人難道忘記析薪園的如夫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