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姑娘可憐可憐我老頭子,救救我兒子吧!」宋明老淚橫流,聲淚俱下的朝著許瑩然拜了又拜。
簡直就是直接把許瑩然當成了聖母瑪利亞!從其虔誠程度上看,絕不亞于大業寺里求子的婦女!
剛剛還好好的,這情節轉的也太快了吧!
「快起來!快起來!宋大夫,你別這樣啊!你有什麼難處,可以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許瑩然可沒把敢自己當成聖母,說了這麼多就是沒答應幫忙!
但讓一個救過自己的老人跪在身前,許瑩然自忖還是沒有這麼粗的神經,所以盡管全身無力,她還是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掙扎著要扶起宋明。
宋明卻往後挪了一步,狠狠磕了一個頭,「老朽有一獨子,患有咳癥已有十年!為了治好這兒子,老朽不惜跑遍大江南北為他尋藥,如今四十味藥材都已找到,唯差一位引子,蒼狗山上五百年的野山參……」
听著听著,許瑩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宋明繼續道︰「而這味藥材正是侯爺給姑娘用過的!如今姑娘用過還剩下大半!在此,老朽厚著臉皮懇請姑娘大發慈悲,可憐我這一片慈父之心,我要的不多,姑娘給我一些須須角角就行了!」
「這……」
野山參!
還是五百年!!!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該有多貴重!而且最關鍵的是那東西不是她的啊!
許瑩然她自己還是寄人籬下呢?但救人一命的東西又握在她的手里。
真是為難!
思來想去,許瑩然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最簡單的辦法,「宋大夫,不是我小氣不給你,只是你老也知道,這東西它並不是我的!要不這樣。我立馬讓人去問一下侯爺,侯爺這個人面冷心熱,再說你求的也不多。他肯定會給……」
李子厚這個人,許瑩然自忖還是有些了解。宋大夫如果真的求到他頭上,按理,他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可事情就怪在這里,宋大夫為什麼不去找正主,而來找根本做不了決定的她呢?
許瑩然雖然疑惑,卻也沒有深思。啞著嗓子低喚青禾。
「救命恩人」的含金量是多少,宋明可是心知肚明,而許瑩然的疑惑是無心,落在宋明的眼里卻成了有意!
難道是發現了異常。讓她的丫頭去問個明白?
宋明心里暗叫糟糕,便決心速戰速決。
「許四姑娘!」宋明中氣十足的大喊,臉上的神情有一份傲氣,三分無奈,七分失望。
「我宋某人是愛子之心!可老朽的一片真心。絕不是你們隨便把玩的玩具!雖然我救了你的命,可是我沒有找你強要,你既然不願意,何必找些敷衍之詞!不給!你直說就是!」
宋明寬大的衣袖抹了抹老淚縱橫的臉。
呲!哎媽,真辣!
宋明揉了揉兩眼。而後渾濁的眼白遍布血絲,淚流更是不斷。
大發了一頓脾氣,繼而他又小聲低泣,「妻子早逝,這孩子是我把屎把尿拉扯大!他從小身體不好,我每天回家他還打水給我洗腳,一直說什麼‘連累我’的話!哪是他連累我,是我!是我沒用!是我對不起他!」
說道此,宋明雙眼通紅,顫巍巍的站起身,一手指著房頂,一手可憐兮兮的望著許瑩然,「老天,你睜開眼看看!我救人無數,卻救不了自己的孩兒……」
許瑩然望著那滄桑而絕望的眼神,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同樣佝僂的老人的身影!
馮嬤嬤!
她第一次發燒時,救命的野山參是她帶回來的!為了那株救命的參,她是否也像宋大夫一樣低聲下氣,聲嘶力竭,絕望憤怒?
蒼白的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而且,馮嬤嬤為她做的怕不止這些吧!
許瑩然掃了一眼這個大房子,最後目光定在了胡子花白、頭發稀疏的宋明身上。
她也不是那種心狠的人,以己度人,就是為了這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她也該幫這樣一個遲暮老人的忙!
許瑩然就此下定決心!「宋大夫……」
宋明心中有鬼,還以為這是被看穿了計謀,不由得大嘆晦氣!
一時又想起薊北侯那張冷氣颼颼的臉,如果薊北侯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饒是太夫人幫他也懸乎啊!
宋明心中寒氣直冒,雞皮疙瘩起了一層有又一層!
事到臨頭,關于薊北侯何種殘忍毒辣的謠言,全浮現在了宋明的腦海。
宋明啊宋明!真是鬼迷心竅!你這是不要命了麼!
許瑩然的叫喊,讓宋明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兩步,他精確的計算著距離一旦被揭穿,以便立即逃跑!
宋明突然涌起的對薊北侯的恐懼,落在許瑩然眼里變成了對「兒子病情」的擔憂。于是,許瑩然的聲音更柔和了。
「這藥我便偷偷勻一點給你,對外就說是我用了的!少了一點點,我相信別人也看不出什麼!」
什麼?這……這是答應了!
宋明張大著的嘴,足足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劇情完全反轉啊!簡直就是從十八層地獄來到了天堂!
「謝謝四姑娘!謝謝!謝謝!」經歷了冰火兩重天的宋明,立馬回過神來,又是一陣痛哭流涕。
不過這次他可沒用藏在袖子里的辣椒粉!而是真心的喜極而泣!
五百年的野山參!這種只出現于傳說的東西,馬上就要成為他的了啊!
啊!啊!
宋明內心在咆哮,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嗥上一嗓子!雖然嚎叫的心願沒有達成,但是沒關系,笑容也是能表示興奮滴!
此時,五百年野山參的**,成功蓋過了他對薊北侯的恐懼!
「哈!」青禾菜撩開水晶蘭花蕾珠簾。立刻又倒退三步。
這個一臉爛菊花的妖怪是誰?
宋大夫呢?
青禾捂著胸,受傷不輕的望向許瑩然,不帶這麼嚇人的!
許瑩然也沒料到宋大夫這麼一個看著挺和藹的老頭。笑起來會如此毀三觀,只得無奈把青禾叫到身邊。吩咐她去拿讓宋大夫「現出原形」的「罪魁禍首」!五百年野山參!
前院大廳里,小四默默站在李子厚身後,本來應該關注廳中眾人需要的他,卻開始走起了神!
怎麼想都不對!
侯爺把宋明那滑不溜秋的老小子留在靜秋院,那就是沒打算再讓他出去!這老小子猴精猴精的,不是應該想辦法向太夫人求助麼?他跑去四姑娘的房間干什麼?
不行!還是要去看看!那可是侯爺在意的人!而且從今早侯爺的態度看來,那還不是一般的在意!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到時候就是沒事,也不過就是讓人多走一趟而已,他並沒什麼損失!但如果……萬一宋明真的有什麼心思,而他沒發現……
不……不……他才不要像甲南一樣。被「升遷」到西北去做接應!
而這時,李子厚和幕僚鄭寒的討論一時陷入僵局,李子厚拿起白瓷纏枝蓮紋茶杯,杯中茶水竟然見了底!
大廳里,除了被李子厚叫來的鄭寒。還有送來消息的覺明。
作為這間屋子屋子里最核心的人物,顯然,李子厚皺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空茶杯的神情,覺明和鄭寒都注意到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小四。這不看還好,一看還真嚇一跳!
按覺明的話說,此時搖頭、搓手的小四,還真像個被人非禮了的娘們!
「喲!小四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那家小姑娘非禮了!」覺明不僅這樣想了,還真敢這樣說!
「噗!」
殘余的茶漬還留在嘴角,鄭寒模出一塊純白手巾擦了嘴角,動作優雅,神色聖潔的把白手巾對折疊成小方塊,而後放進胸前的口袋里。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讓人怎麼也無法把他,和剛剛那個噴了一地口水的人聯系起來!
而此時,大廳里詭異的氣氛終于讓小四感覺到了異常。不,準確的說是,小四覺得他想的事要迫不及待的去做。
魂不守舍的撈起主位桌上的空杯子,自以為無人察覺的悄悄溜了出去!
小四因為拿不準宋明的目的,也不敢將這件事假于人手,只得自己匆匆忙忙往後院而去。
再說許瑩然處,此時青禾已經將五百年野山參拿了出來,將里遞向宋大夫。
宋明雙手顫巍巍的接過,他壓抑著貪婪的目光,盡量作出一副為父得償所願的激動,「我兒有救了啊!我兒有救了!」
「許四姑娘,不知你是否信得過老朽?可否容老朽再慢慢瞻仰一番!」
醫生對于珍貴藥材的興趣,就如同女人對于珠寶首飾的執著,許瑩然十分理解,「你老是我的救命恩人,原本看看就沒什麼!」
救命恩人?
許瑩然這話無疑激起了驚濤駭浪!
青禾猛地盯住前方的宋明,懷疑的目光不住的在宋明身上游離!
宋明暗叫糟糕!沒想到關鍵時刻掉了鏈子!他咬牙抬頭看向院外,還有一刻鐘就到午時了,要不,拼一把?
青禾從許瑩然說過那句話後,目光就釘在了宋明的身上,此時將他眼珠一轉,便明白了他的企圖,「姑娘,他是來騙我們的野……」
青禾話沒說完,便腰身一軟,倒在了地上!
宋明手中的黃花梨木石榴紋托盤,還懸在半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