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厚甚至不用看小四,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可是,李子厚卻不想承認,當時他腦子一片混亂,只想著要請最好的大夫!
而宋明卻出了周濟生之外,大燕最能干的名醫,而且,宋明還是周濟生的師兄!但誰能想到,心懷天下的周神醫的師兄,薊北侯府的御用大夫宋明,竟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人!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李子厚知道,就像小四說的那樣,絕對不能讓太夫人知道然然的存在,這宋明,只能說他恰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李子厚望向院中東南角的亮黃色琉璃魚缸,幾尾紅白相間的金魚自由自在穿梭在水草里。
望著這悠閑的魚兒,李子厚的思維漸漸有些飄忽。
太夫人,這個大燕曾經最具權利的女人!他漸漸從她的手中搶回大了燕一半管制權,說來是「漸漸」,但也用了他近十年的時間!
大燕不比大唐,大唐講究嫡庶,講究倫理,天下子民也都是開化了的良民。可大燕不一樣,大燕原就是靺鞨人的天下,李家祖上被迫逃亡到靺鞨(盛京),娶了靺鞨族族長的大女兒,他們李家才有了今天!
李家的祖先來到這片貧瘠的土地時,這里的臣民雖然不是茹毛飲血,但卻是談不上一絲倫理道德。「父死妻其母,兄死妻其嫂」靺鞨人不可忽視的陋習。一百多年來,李家致力于改變這片荒蠻的土地,雖然繼妻的習俗得以改變,但卻改變不了臣民們骨子里的野蠻!
對于這樣一個彪悍的名族,嫡庶于他們而言,根本就是個笑話!大燕的臣民崇拜力量,所以。他的母親雖是薊北侯堂堂正正的嫡妻,但他不是這片土地理所當然的繼承者!
軟弱的母親根本內能得到眾人的認可!但大哥李覃的母親楊氏不同,楊氏聰明又能干。雖然出身家奴,但耐不住自己爭氣和但父親寵愛!那時。大燕的半邊天都是楊氏的天下!
所以,在眾人的眼楮里,最該繼承薊北侯位的,該是他殺伐果決的大哥,而不是他這個被人遺忘在東北大營的無名二公子!
如果不是大哥他……
李子厚望向盛京城的方向,他恐怕一輩子也只是,東北大營里默默無名的小兵。也許一不小心就死在了十年前的盛京戰場!
為了大哥李覃,所以他容忍楊氏在李家後院的作為!可是這樣做,真的對嗎?
此時,李子厚不確定了!
「爺。宋明醒了!」剛剛侯夜的目光太過深邃,他敢打擾,在看見侯爺的目光轉了方向後,小四才敢提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回道。
李子厚目光清明而堅毅,宋明不能再留了!
「把宋明交給……」
李子厚的話還沒說完。卻見二門出跑來一個風風火火的婆子。「稟侯爺!門房來人說︰晚秋姨娘到了!」
一听是晚秋,小四暗叫一聲「不好」!
他雖然是跟在薊北侯身邊的老人,但當年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還太小,根本不知道那些幕後的事。
然而對于晚秋。小四卻是知道的。
晚秋其人,乃是薊北侯的姨娘,而且是沒有伺候過薊北侯的姨娘,她是前薊北侯夫人的親姐姐!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太夫人明目張膽安排在薊北侯身邊的耳目!
而且,十年來,薊北侯竟然默認了這樣一個人存在!
侯爺對夫人的深情,在他們這些下人眼中,現在已經沒有原則到,甚至可以容忍夫人的親姐姐,在府中興風作浪的地步!
那如果和那位比呢?
小四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東次間,那里正躺著一個侯爺心尖子上的人。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位許四姑娘和前薊北侯夫人,一個新歡一個舊愛,她們在侯爺心中的分量,到底孰輕孰重?
相比于小四還有心思在這里胡思亂想,李子厚可要靠譜得多!他知道,許瑩然還不是暴露在太夫人眼前的時候!
「把人請到白芷軒,我一會兒就到!」
白芷軒!!
那不過是前院的小偏廳!這是二門都不讓進?
小四驚異的表情才剛剛漏出一點苗頭,就立馬平靜了下來,也是,靜秋院有個許四姑娘的事,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點侯爺可比他一個小廝看得久遠!
遵照李子厚的吩咐,小四和報信的婆子先走一步。而李子厚卻抬腳進了東次間。
此時,青禾已經轉醒,有些歪歪怏怏的站在許瑩然的炕前,見到李子厚穿過琳瑯滿目的博古架,青禾急急忙忙的上前行禮磕頭。
「多謝侯爺救命之恩!」宋明殺天刀的行徑,慧心已經告訴她了。如果不是侯爺的人及時趕到,那她和姑娘此時早已變成了一堆灰!
李子厚抬抬手,示意青禾起來,而後直接越過青禾,來到慧心身後。
許瑩然只是因為大病初愈又強逞了許久,這才導致了精疲力盡,暈了過去!雖無大礙,但鑒于薊北侯的上心,慧心不敢掉以輕心,遂有檢查了她高燒有無反復的現象!
所以他即便听到青禾的動靜,卻也沒有終止手中的動作。直到真的把完脈,他才將許瑩然藕節般白女敕的手臂,放回櫻草彈花暗紋錦被里。
「等等!」
李子厚快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慧心手腕,而後指著許瑩然的手臂驚慌的問道︰「這是什麼?」
慧心手腕死穴被扣,如果是平常一般人,他早就反擊過去,但這恰恰不是平常,李子厚也不是一般人,而是他的主子,所以慧心只能老老實實,順著李子厚凜然的目光望去!
咦!他握過許四姑娘手腕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殷紅,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殷紅處便冒出拇指大的疙瘩!
這是非常嚴重的過敏!
慧心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可許四姑娘到底是對什麼過敏?剛剛她手臂接觸過的不外乎被子和他的手!
如果是這錦被,那應該早就發展到全身,不可能間隔一段時間!那難道是他……
慧心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撲到炕邊,沒被扣住的左手迅速揭開暗紋錦被!那是被宋明診過脈的右手!
果然……
李子厚沒被慧心不明所以的動作唬住,卻在看見許瑩然另一只手腕時,驚得深吸一口氣!
殷紅的皮膚油光發亮,拇指大的疙瘩中心,肉卻陷了下去!
「那是什麼?然然中毒了!」李子厚的呼吸有些不穩。
青禾一听「中毒」兩個字,頓時被嚇傻了!
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誤信宋明,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姑娘也不至于被那個壞人下毒!
慧心此時沒空理屋內的其他兩人,他食指輕輕掃過許瑩然的手背,然後,就像奇跡一樣,一盞茶的功夫,她們又見到了剛才那樣的奇怪場景!
至此,慧心心中總算有了些底!望向李子厚的目光忐忑而詭異,忐忑在玉這樣的病例他還只是在外藩傳來的醫書上見過!而至于詭異……
「根據我的觀察,許四姑娘這是過敏,而過敏的東西是……是……」
慧心望向李子厚的眼神越發高深莫測,李子厚第一次被人盯得全身發毛,他正要開口詢問,慧心卻又兀自開了口︰「能讓許四姑娘過敏的東西是男人!」
過敏?男人???
過敏這個詞青禾和李子厚听都沒听過,但看著許瑩然此時的情景,她們也都猜到了三分!
過敏什麼的可以理解!但「對男人過敏」又是什麼意思!
青禾一臉茫然,是姑娘以後不能嫁人了嗎?
那薊北侯怎麼辦?
出于本能的,青禾望向李子厚,她雖然不懂什麼男女之情,可薊北侯不又部是大夫,卻和她家姑娘共處一夜(馬車上),所以在她心里她是認定了薊北侯將是她們家姑爺!
但現在……
李子厚不像青禾那樣理解無能,而且他在來盛京的馬車上,又不是和然然沒有過肌膚之親,那時可是沒什麼事的!
李子厚不信慧心毫無依據的言論,干脆直接拉起許瑩然的潔白細膩的右手!
「不可以!」慧心的提醒終究是遲了一步!
李子厚寬大粗糲的大手掌,瞬間里包裹住潔白如玉的小手,掌心溫熱的氣息透過血液傳達到他的四肢百骸!
李子厚仿佛又回到咸安城,那個陰暗而長滿青苔的小巷里,兩掌相觸的酥麻感像是毒藥,一遍又一遍勾動他的心扉!
有過這樣美好的過往記憶,李子厚更本不相信慧心的敷衍之詞!
「然然不可能是你說的那樣!應該是宋明干了什麼!既然這樣,宋明就就交給你了,留個活口就行!」他盯著面無表情的盯著慧心。
對著許瑩然一臉溫柔的男子,瞬間化身冷面黑神!
慧心心中千回百轉,但奈何李子厚的語氣太過堅決,張了張嘴,他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侯爺不相信他說的,可這過敏不是說來玩兒的!萬一許四姑娘就此歇菜……
那他真的承受不起侯爺的怒火……
他萬分不安的朝炕上望去,然而只是這無意中的一眼,他炯炯有神的大眼瞬間被點亮,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蕩漾出無法抑制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