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悅來客棧早早熄燈打烊。
趕了整整一天路的沈家人也都安然入睡。
今晚初二,鐮刀般的月亮偷偷的躲進了雲中,客棧庭院里只剩下高高燈籠昏暗的燈光,院中植物的陰影,更是如同暗夜中潛伏的巨獸,似乎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吞噬,尸骨無存。
「你們是我從軍中挑選的好男兒,值夜、巡邏、布防全都按照軍中規矩來,切莫松懈,不然,到時候被軍法處置,可別來找我哭。」董亦山分別拍拍身前的十個人,說話的語氣沒有一絲上位者的威嚴。
這些人是剛剛快馬加鞭,從東北大營緊緊追來的是士兵。
李子厚是歷任薊北侯中,是唯一一個軍事才能卓著,且常年泡在軍營的領導者,在軍中,他的威嚴不可挑釁。
每一個進入大燕軍隊的士兵,對于薊北侯無不是抱著虔誠的恭敬之心。
而現在,他們雖然見不到薊北侯,卻可以保護未來的薊北侯夫人,即使這個任務不在軍中記錄,卻依然是大燕士兵中最重要的大事兒之一。
董亦山面前的十個人就是被選中的佼佼者,他們沒給人無不卻神色鄭重,皆不敢有一絲掉以輕心。
「好了,切記,你們最重要的保護對象是兩個人,沈姑娘和許姑娘,如果情況有變,一切以兩位姑娘安慰為中。現在,各就各位。」董亦山「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折扇,沖著是個身著黑衣的十個男人擺擺手。
不過片刻功夫,房中已經空無一人。
董亦山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心緒不寧。他走到窗邊,推開面對著院中的窗戶,沒有月光的庭院伸手不見五指,那潑墨般的黑暗讓他的心越發的焦躁。
他這是怎麼了,為何心中總有一絲陰霾?
沈家姑娘即將成為薊北侯夫人的事兒。大燕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因而沈家這一路坎坷非常。
不過,莫非今晚就要出什麼事兒?
驚弓之鳥雖然可笑,但誰知道獵人會不會在這最不可能的時間放暗箭!
今夜心中的不寧,來自他常年在軍中、在生死邊緣掙扎的軍人野獸般的直覺。雖然有了軍中支援的十個好手。但董亦山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樣如同野獸般的本能,不知多少次救他于危難之中,他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董亦山收回自己手中扇子,「 嚓」拉開房門,大步流星的往沈家女眷所住的二樓而去。
「天干夜燥、小心火燭!咚、咚、咚!」打更人手中的銅鑼響了三聲,午夜十二點已經悄悄來臨。
這個時辰是人疲倦,最容易進入夢鄉的時間,安成鎮的各家各戶都已熄了燈。街道,小巷,整個鎮子白日里繁華的沒一處街景都已經安靜下來,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突然,與悅來客棧僅僅一牆之隔的暗巷里。突然傳出一些細碎的腳步聲。
「通燒,乃說襖幫我找回行子的,說哇算哇。」說話的是一個全身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胖男人,不錯,這個人真是被小五揍得爹娘都不認識的王大海。
原本,他只有狗頭般大小的腦袋因為浮腫,在小五的幫助行已經升級成了豬頭。
而他的原話是︰「東少。你說要幫我找回場子的,說話算話。」
邵東,也就是胖男人的好基友,一臉不屑的拍了拍王大海的豬頭,豪氣沖天的說︰「這算什麼事兒,只要你給錢。什麼事兒是我東少辦不下來的,不過……你說的小美人,嘿嘿……」
他搓搓手,yin、蕩的眼神沖王大海挑挑眉,話中下、流的意思不言而喻。
娘的。貪心不足!
開口一萬兩不說,老紙的女人也想染指!
王大海心中不滿,卻也沒有辦法,他著實不是那個小白臉的對手。
他臉上卻帶著笑,十分爽快的說︰「當然,當然。」
得到了肯定回答,東少十分滿意,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三四十人低聲喊道︰「都給老子快著點,王公子的小美人可等不了了!」
後面的人听了這話,不敢拖延,一個個全都模黑扶著牆壁加速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東少突然頓住腳步,在悅來客棧最中心的位置停了下來。
「通燒,乃這是(東少,你這是)……」王大海沙啞著嗓子,沒有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黑暗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突兀,幾乎隱隱有回聲傳出。
「閉嘴,你他娘的還想不想要美人了,想就給他娘的閉嘴。」東少听到在夜里這樣巨大的響動,恨不得反手就給王大海一個巴掌。
娘的,要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誰他娘的會找這麼一個豬一樣的隊友!
東少咬碎一口銀牙,恨恨的想到,繼續在牆腳下東模模西看看。
「 嚓!」
突然,小巷子的盡頭一聲異樣的聲音傳來,眾人悚然一驚。
東少看向王大海的目光更是想吃人。
「……」短短一個時辰的相處,東少已經充分了解了王大海的尿性,他堪堪在王大海想要出聲的最後一秒捂住了那張豬嘴。
「喵、喵……」貓叫聲之後,又是幾聲輕輕的踏瓦聲。
原來是一只貓!
東少深吐一口氣,為了不被這頭豬拖後腿,他還是決定要好好教育他一番,免得到時候功虧一簣,平白做無用功。
「王公子,記住,到了客棧之後,你絕對不可以開口,任何情況都不可以,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會讓你和我們一起行動。」
王大海一听不然他進去,當即就惱了。
想獨吞他的小美人?
別說門,窗戶都沒有!
不就是不說話嘛,你請本公子說,本公子還不願意開口呢?
王大海當即捂住嘴,搖頭表示自己絕不開口。
東少這才勉強點點頭,繼續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工程。
「好了,大功告成,」東少在牆腳刨出一堆泥土,隨後他再次確認道︰「等會虎子先進去。耗子,檢查迷藥,這可是最重要的東西。」
王大海見東少一直以來都神神秘秘的,還以為他是在找地道,當即將腦袋貼上去一瞧。
娘的,竟然是個……狗洞!
虧他還以為會是密道什麼的,竟然讓他堂堂縣令的三姨娘的四姐夫的大舅子,去做這種跌份兒的事兒。
什麼東少,還不是一個偷雞模狗的地痞!
王大海在心里極盡鄙視所能事。
雖然如此,他卻依然跟著東少從狗洞鑽進了悅來客棧。
走在最靠前的就是一直打頭陣的虎子,他身影靈敏飄忽,在燭光模糊的中幾乎看不見他的人影。
跟在虎子後的是耗子,每當虎子食指先前一動,他便默契的上前一步。
不一會兒兩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虎子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又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院子里除了偶爾幾聲蟲鳴,依然寂寂無聲。
借著黑暗的夜色,王大海和東少等人躲在院中一顆棗樹的後面,夜色給了他們偽裝,卻也同樣讓他們看不清身邊任何一個人。
在這樣漆黑而又焦急的等待中,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按耐不住。
「咕、咕!」突然,西邊小院傳來兩聲母雞叫聲。
東少聞之神色一振,兩眼放出狼光。
小美人和銀子,這是成功了一半了!
「所有人,跟我走。」東少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帶著掩蓋不了的興奮。
這使他身後的小弟個個裂開嘴,笑開了花。
不行,不能讓他們先佔了便宜,美人是他的!
王大海挪動著肥胖的身子,連身上的疼痛也忘記了,一個一個的趕超了眾人,竟然還真的跑到了第一的位置。
他第一個來到西邊小院,漆黑一片的大堂沒有一絲動靜。
嘿嘿,小美人,哥哥來疼你了!
王大海摩拳擦掌,yin、笑兩聲。
突然,他的面前閃過一到冰冷的亮光,那是刀劍應著屋外燭光的倒影。
「啊!」
叫聲還未喊出口,王大海猛然用手捂住嘴,他空白一片的腦袋里,突然想起東少不讓他出聲的。
于是,在豬隊友王大海腦子抽風的前提下,東少等人小半個時辰內被一網打盡。
悅來客棧是又四棟相連的兩層小樓圍成一個四合院,沈家雖然人多包下了整個客棧,但她們正真住的卻只是西面不臨街的小院。
西院的布防外松內緊,沈家的護衛看著只是稀稀落落的在各個院子把守主要道,但董亦山帶來的人卻在西院十步一防。
這樣的守衛方式,對上東少帶來的雜牌軍,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悅來客棧西院,大廳燭火已經全部點亮,闊朗的大廳如同白晝。客棧中掌櫃、小二全都驚醒,趕到了大廳。
「董將軍,這是什麼情況,你可是我家老爺請來保護我們的,今天這事兒你一定要給我個交代!」沈夫人態度高高在上,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薊北侯的丈母娘。
沈楚楚見沈夫人這樣,攤著手,對著許瑩然直沖沈夫人翻白眼。
「董將軍,既然賊人已經抓到了,我看還是讓大家回去休息吧,這里畢竟都是女眷,而且明天還要趕路。」許瑩然也算是替董亦山解圍,她率先拉著沈楚楚的手,並沒有理一旁更年期發作的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