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位于薊北城西南,山高而險峻,人煙罕至,鳥獸絕跡。日落時分,一輛青幃小車奔馳在西山山腳,漸漸消失在樹木叢生的空曠山林中。
此輛車正是從侯府出發的李子厚和許瑩然,嗒嗒的馬蹄在靜謐的山中響起。
許瑩然撩開車簾,望著車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腦洞大開。從天不見亮出發,足足走了一天才到這山中,難道山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比如隱藏著鐵血訓練的十萬大軍?還是山中有什麼高人隱士,她們這是去三顧茅廬?
許瑩然想得正歡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子厚撩開發白的青幃車簾,說︰「然然到了,下面的路馬車過不了,我們得走過去。」
一邊說,他伸出手,許瑩然盈盈一笑,握住他粗糲的手掌從馬車上跳下去。
「這是哪兒,難道我們真的是來旅游的?」她打量著周圍的地勢,打趣的說。
此處正是山中一片峽谷,兩邊的懸崖峭壁九十度直立,壁面光滑如鏡,如同被人一刀劈開,隱隱有一絲光線露出,從那窄窄的壁面望去,隱藏其中的只有一條幾不可見的山間小道。
李子厚抿著嘴,思考了一會兒,既然他決定說,那現在也不存在什麼秘密。
他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一如釋重負的說︰「此處名為西山,山中……」
許瑩然一邊听著,一心二用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突然,不遠處灌木叢吸引了她的注意。
「子厚,快來,快來,你看我發現了什麼。」跑到灌木叢邊,許瑩然笑容滿滿的大叫。
李子厚但見這笑容一愣,隨即看著他的妻子上躥下跳的一邊招手。一邊忙著在灌木叢上摘野果,可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此時,沒有了外人,他不是薊北侯。她也不是薊北侯夫人,既然兩人都沒有了身份包袱,何不恣意快活些?
望見許瑩然如飛出牢籠般輕快的動作,李子厚這樣想著,急忙跑到灌木叢邊,好奇的問︰「然然發現什麼好東西?這些粗活,還是為夫來動手。」
說著,他大步邁到許瑩然身後,一把抓住她踮起腳尖也沒有拉到的灌木枝椏。
「這個東西我以前我吃過的,味道甜甜的。很好吃的!」許瑩然甜甜的笑著說。
此時,她將手帕是個角捏在手里,就相當于有了一個大袋子,從手帕里挑出一粒小指大紅彤彤的野果,在衣服上隨意的擦了擦。便將一個子塞進李子厚嘴里。
李子厚想也沒想,一口咬了下,一股清香的甜味頓時肆意溢出,頓時,他眉間舒展,顯然很意外。
「好吃吧,听我的準沒錯!」許瑩然得意洋洋的說。順手也給自己一粒。
沒有農藥和污染的年代就是好,野果子更甜不說,吃著也安心!
這樣想著,她不由得再次四處打量,很快,她又發現了一些紅紅的小家伙。
「子厚。子厚,原來這里還有大麥泡……」
「啊,這個……這個是糖梨兒!可惜,現在不是成熟的季節……」
此刻,靜謐的山間不斷傳出許瑩然高興而綿糯的歡叫聲。
不過是些山間野果。然然竟然幾乎都認識,大業寺的諜報上曾說然然少時食不果月復,唉,只怕她就是那時認識的吧?可是,她一個小小女兒家,身邊有沒有人,怎麼認識這些,莫不是一個個嘗出來的?
想到這兒,李子厚心中一痛。
在這山谷耽擱了好一會兒,李子厚見天色越來越暗,心中雖然不忍破壞許瑩然的好心情,卻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然然,走吧,還有還一會兒的路要走,山中野獸多,走夜路不安全,我們得趕快了。」李子厚拉著許瑩然的手,往隱藏在崖壁間的小道而去。
許瑩然耳根有可疑的羞紅,想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是奔三的人了,竟然玩著玩著倒把正事兒忘了。
太陽下山,只有一線光影的小道漸漸黑暗,懸崖峭壁間僅容一人通過,李子厚走在前,用一把鋒利的長劍探路。
在這漸漸熄滅的光影里,許瑩然感及掌心的溫暖,心中一動,眉眼緩緩舒展,在這幽谷傍晚,如同一幅靜美的圖畫。
長長的小道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山中還最後一絲光亮時,小路盡頭豁然開朗。
到了!
見李子厚停下了腳步,許瑩然面上一喜,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她對這個神秘的地方越發好奇。這時,一陣微風拂過,空氣里攜帶著濃郁的桃花香。
「這是……」許瑩然站在李子厚的身旁,徹底為眼前的景色震撼。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說的便不過如此吧!
「大嫂素來喜桃花,這片桃林便是大哥親手為大嫂所種。」李子厚模模許瑩然的頭,臉色肅穆,鄭重的說︰「今天帶你來,便是讓你見大哥大嫂。走吧,想必他們已經在等了。」
子厚的大哥大嫂?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許瑩然的手莫名一抖,胸中涌起驚濤駭浪,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子厚。
「二弟……」還不待李子厚回答,這時,一個清亮的男聲傳來。
那是一個儒雅的男子,一襲月白長衫穿得飄飄欲仙,愣是有了幾分仙人的氣質。在他的身邊的女子,容貌幾乎與晚秋一般無二。
「想必這就是二弟妹。」儒雅男人神色激動,不一會兒便走到許瑩然跟前,他態度爽朗大方坦然,再沒有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如果她所料不差,這人該是李覃,李楊氏和老夫人的庶長子,以博采眾長,學冠無雙聞名大燕。
這想法在許瑩然腦中轉了一圈,她很快便收斂心神。
果然,李子厚指著來人,替許瑩然介紹道︰「這便是大哥李覃,大嫂楊夕月。」
李子厚的聲音平淡卻略顯壓抑,如果不是親近之人根本發現不了。
許瑩然此時被李覃還活著的消息震住,大腦一絲半會兒還緩不過勁兒,遂也不知道子厚的心思為何,但她還是俯身行禮道︰「大哥,大嫂。」
「不必客氣,現在天色已晚,來,二弟,二弟妹先到屋里說。」他一邊說話,一邊引著許瑩然和李子厚進到桃花林。
此處桃花馥郁,滿滿的花香撲鼻而來。但許瑩然卻無暇顧及其他,她低下頭壓下心中的震撼,亦步亦趨跟在李子厚身後。
桃林深處,便是一棟青石小院,院門前一條小溪緩緩的流淌,借著大門前燈籠淡淡的燭光,微風吹起溪水粼粼微波如同夜光中閃著皎皎光華的珍珠。
「這里,真是人間仙境!」見到這副情景,許瑩然為之一愣。別的不說,單這美麗的風景,便是許瑩然曾經最理想的過小日子環境。
李子厚心中一緊,掌中握著許瑩然的手更加緊了。
「然然!」他的聲音有沙啞而低沉,重重的鼻音帶著一種名為「失落」的情緒。
是因為給不了她這樣的生活而內疚嗎?
許瑩然雙眼發脹,借著漆黑的夜色,她急忙抹掉眼角潤濕晶瑩的淚水,緊緊抱住李子厚,在他耳邊悄聲說︰「子厚,傻子厚……」
不知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無論身處何處,她都會覺得快樂嗎?
李子厚敏感的察覺到了許瑩然的淚花,不由得急忙安慰︰「對,是我傻,是我不好,然然不要生氣,如果你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要不……要不……」
他咬著牙,眉頭皺得比小山還高。
真是!
雞同鴨講!
听了李子厚的話,許瑩然沒好氣的白了李子厚一眼,嬌嗔的說︰「要不怎麼樣,難道你還能和也和大哥一般帶我去那人間仙境隱居不成?」
平日聰明的緊,關鍵時刻卻像傻子一般。
難怪在現代會有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的說法!
想到此,她「噗嗤」一聲笑了。
若隱若現的燭光下,他心愛的人兒粲然一笑,嘴角勾起如同天空銀月彎刀,眉目舒展,眼角甚至還帶著流淚後殘留的露珠。
這樣一笑,于李子厚而言,簡直是驚心動魄。他心不爭氣的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我瞧著你挺喜歡暨雲山別院,以後我們閑來無事就去別院住,絕不比這年不拉屎的地方好。」李子厚撫上那雪白如瓷的臉蛋。
在這昏暗的燈光里,他甚至能看見她臉頰上細細的絨毛。
鳥不拉屎?這家伙,也沒發現他有胡說八道的潛質!
「呵呵!」許瑩然又一次沒忍住,笑出了聲。
綿糯的聲音拖著深長的尾音,如同黑夜中一曲清新的歌曲,帶著絲絲甜蜜,絲絲嬌嗔,撩撥著李子厚的心神。
小妮子,也不看是什麼時候!
李子厚黝黑的眸子不斷加深,山谷中涼涼的風也不能驅散那一絲從心底散發出的燥熱。
看了一眼在前面帶路的李覃,李子厚一把拉住許瑩然,一舉印上那晶瑩水潤的紅唇。靈活的舌頭深深的進入她那美味的香唇,空氣中濃郁的桃花香像是誘人的毒藥,讓人忘記身在何地。
「唔」突然,一聲美妙的呻、吟從許瑩然的口中流瀉而出。
這時,李覃突然回過頭,沉聲說︰「二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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