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五四、索命幻覺

作者 ︰ 江葦

任玉明高高興興地回家,晚飯時還喝下一碗酒,眯著眼看兒媳婦易芹。(無彈窗閱讀)易芹見公爹盯著自己看,以為是昨天晚上的事,臊得一臉通紅,飯也不怎麼吃,草草刨兩口便一頭鑽進廚房,一直等到大家吃過飯才出來收拾飯桌。任玉明吃過飯,心滿意足地端張凳子坐到敞壩外,邊欣賞滿眼長勢上好的綠油油水稻,邊等任春回家。他眼里仿佛看到了秋後黃燦燦的稻谷一挑一挑地裝進糧倉,也仿佛看到了左手一個細娃右手一個細妹抱在易芹的懷中。

易芹卻並不知曉公爹心里的算盤,處處小心謹慎,害怕稍不留神,再讓公爹看出什麼不妥。收拾了飯桌,再忙著煮豬食、喂豬、打整豬圈,天便越來越黑,易芹整個人也讓忙不完的活佔據了,完全沒有一絲空閑去擔心。做完這一切,易芹到灶上打了半桶熱水,準備熱熱地燙過腳回房歇息,卻听得公爹在堂屋里罵開了。易芹驚怕起來,躡手躡腳地輕輕放下水桶,尖起耳朵听公爹在罵些什麼。

「這小狗日的,翅膀長硬了!」任玉明的罵聲傳進易芹的耳朵,「狗都曉得回窩,他就不把這個家當成家。還哄娘哄老子的!老子就曉得他滿口答應有問題。」易芹這才听出來,原來任玉明並不是罵自己,而是在罵任春。從任玉明罵任春的言語看,好像是任玉明去讓任春回家,而任春答應了卻並不回來。易芹聯想起昨晚的事來,耳根又騷熱難堪,說不定這都是由昨晚的事引起的。于是,易芹像犯了錯一般,低頭走到堂屋,想勸公爹消消氣。

堂屋里,任玉明背著雙手邊走邊罵,任趙氏扶著堂屋門框,往屋外一片星月籠罩的落卜收壩張望。易芹大氣也不敢出,走到堂屋,雙手疊在放小月復前,低垂著頭,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道︰「爹,他不回來也就算了,你不要冒火。我既然嫁過來了,管他回不回來,我都會像對自己的親娘老子一樣地對你們的。」听到易芹的聲音,任玉明來回走動的腳步,怔怔地看易芹一陣,嘆口氣,背在身後的雙手放下來猛一拍髖間,欲言又止。任趙氏也回頭看著易芹,過一陣走到易芹身邊,輕拍著她的肩膀說︰「芹娃子,是任春娃子不爭氣,你到我家來後,啥子話都沒的說的。只是苦了你,你看,你都來了個多月,任春就沒在家頭過幾天。」

任趙氏這一說,勾起了易芹的傷心事,但卻完全不是任趙氏所說那樣。她心里牽掛著的是任秋,差不多要兩個月了,任秋一點消息也沒有。之前還認為是任玉明把任秋藏到了哪里,但是從嫁過來這一個多里的所見所听來看,任家確實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那任秋能夠跑到哪里去呢?要麼跑進了黃世能的山林,不餓死也讓野獸吃掉;要麼長了翅膀飛過虎跳岩到了蠻山,可能早就連骨頭渣渣都在蠻子肚皮里化完了。想到這些,易芹悲由心起,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出來,過一會兒竟「嚶嚶」地哭出了聲。

這下,任玉明慌了手腳,他想勸導兒媳婦兩句,突然想到自己昨晚冒然鑽進了易芹的屋,覺得再加以勸導,甚為不妥,只好重新背了雙手,煩躁地在堂屋中來回地走。任趙氏也不料自己三兩句話會勾起易芹如此傷心,一時間手足無措,更無話可說出口。公婆媳婦三人的影子被昏黃的油燈下拉得老長老長,再加上易芹斷斷續續的哭聲,竟讓一幢新修的屋子顯得有些鬼魅。

「東家——東家——」屋外,突然傳來一聲緊似一聲的氣喘吁吁的喊叫。任玉明警覺起來,听這聲音,分明是自家的長年趙奎均。但是,趙奎均不是吃過晚飯就回家了嗎?何以此時還在屋外,莫不是有賊娃子裝起趙奎均的聲音?任玉明提高了警惕,背後的雙手飛快地拉過兩扇大門,作一個準備隨時關門的姿勢,才放聲問道︰「你是哪個?大半夜了還在這兒干啥子?」

「東家——,是我——趙奎均。」屋外,確實是趙奎均斷斷續續的聲音,「我到河溝頭照魚,看到——看到任春在刺蘭竹兜兜里頭,就把他背回來了。」說話間,趙奎均已經出現在大門口,背上背著一條白條條的人。

進屋來,趙奎均將背上的任春放到竹椅子上,打直了腰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任春身上一絲衣服也沒有,光著個身子,露出白皙的肌膚。坐在竹椅子上,任春兀自含混不清地說著什麼,一副陶醉的樣子。他身上橫七豎八地布滿傷痕,一條條口子中翻出女敕肉來,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流出、滴到地上。任玉明來不及問趙奎均看到任春的詳細經過,焦急地吩咐趙奎均︰「快,快去請你堂哥趙奎發東家來。」趙奎均搔搔頭,不解道︰「我堂哥不是獸醫嗎?」

任玉明顧不上回答趙奎均,盯著任春的小月復看。原來,任春的小月復上,刺著一根刺蘭的刺。許是趙奎均背任春的時候折斷了露在肉外的刺,此時,任春小月復上僅剩一個拇指粗的血洞,竹刺堵住了洞口,血洞周圍的血已然凝結成暗紅的血塊。任玉明萬分著急,幾乎哭喊起來︰「獸醫就獸醫!快去請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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