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芳順勢倚在哈大的懷中,一雙清澈的眸子如同一潭山泉,將哈大整個地融化在其中。(無彈窗閱讀)她伸手接過哈大手中端起的酒碗,雙手捧起,慢慢地移向哈大的唇邊。哈大伸長了脖子,頭往前伸,嘴巴湊上碗沿,愜意地一口飲下碗中酒。黃世芳「咯咯」笑著,輕輕推開哈大,扭動著腰姿,風情萬種地拿酒罐給哈大倒酒。哈大面含微笑,陶醉地看著黃世芳。
哈二不知何時竟到了殿堂之中,滿臉愕然地看著哈大和黃世芳,臉接著便陰沉下來,久久不發一言。黃世芳倒好酒,端到哈大唇邊,跟先前一般喂起哈大酒來,哈大如同吮女乃的嬰兒那樣,再將碗中酒一飲而盡,殿堂中的寨人隨即發出一聲歡呼。黃世芳得意地開懷大笑,笑著笑著,喘不過氣來,她便一手捂住胸口,彎腰喘氣。就在一彎腰的剎那,黃世芳眼楮余光瞥見了一旁陰沉著臉的哈二,她興奮起來,丟開哈大,跳到哈二身邊,挽起哈二的手,柔聲說道︰「哈二王哥哥,我找你好半天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哈二耍開黃世芳的手,沒好氣地說︰「懶得理你!」說完,哈二扔下驚訝得殿堂中眾人,兀自低頭竄出了殿堂。黃世芳失了興頭,癟癟嘴,對哈大說︰「我學唱歌去了。」說完,她便追著哈二出門去。但是,僰侯殿外,壩子上的人實在太多,盡管黃世芳緊跟著哈二出門,但是,等她跨出大門來,卻早已不見了哈二蹤影。
黃世芳雖然情竇未開,但也感覺到了哈二在生自己的氣。在她的心目之中,除了哥哥黃世榮,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剩下哈二了。再說,從刺梨壩到凌霄寨的一路上,哈二在石海和平寨表現出來的男子氣概已然深深烙印在這個少女心中,任誰也無法涂抹去哈二在黃世芳心靈深處的美好印記。找不到哈二,黃世芳急得要哭,她在人群中找到醉醺醺的黃世榮,硬將他拉著四處找哈二。黃世榮被妹妹拉著跑過幾圈,出了一大身汗,酒也醒了不少,責怪黃世芳道︰「你就曉得瘋!」黃世芳讓哥哥這一責怪,心中難受,「嚶嚶」哭出聲來。黃世榮心疼,搓著手原地轉起圈來,又不知如何安慰妹妹,長一聲短一聲地嘆氣。
哈二氣洶洶地走出僰侯殿大門,落眼之處盡是喝得興高采烈的寨人。大家見到他,紛紛招呼喝酒,他一直板著張臉,只搖搖頭,對直出了凌霄寨。寨外讓人感覺舒暢許多,天是一樣的天,但是空氣中少了寨內那種污濁浮躁的空氣。天便顯得高遠,一輪白亮的太陽掛在中天,孜孜不倦地給地上生長的萬物注以無盡的熱量。凌霄七嶺巍峨地矗立在青天白日之下,嶺上的樹木負勢競上,尖如槍尖的樹梢直指天空。哈二閉目深吸幾口清新的空氣,渾身舒暢了不少,他望著梯田中滿坡黃綠相間的水稻,若有所思,拾步前往凌霄中嶺行去。
中嶺上,大薩凡桃或玉亦自坐立不安。凌霄寨的聲聲嘈雜,如同一只只細小的蚊蟲爬進了他的耳朵,揮之不去又抓它不住。人生或許也是這樣,總有一些蚊蟲一樣的東西在生命的歷程中騷擾不已。誰也無法知曉明天,但是每個人都會去預料明天。僰人目前的處境正是如此,即便是匯集了歷代僰人智慧的薩凡,也無法真正知曉明天的情形,而為了明天所作的種種準備,或許徒勞,也或許是災難。桃或玉衡量著僰人棄耕的利弊,想到這將一步步把族人逼向絕路,不由得害怕起來,根根汗毛倒豎,背脊上似無端生起陣陣冷風。
「阿叔!阿叔!阿叔!」哈二接連叫了幾聲,才將桃或玉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看到眼前的哈二,竟吃了一驚,問道︰「你不在寨中享樂,怎麼跑到這中嶺上來了?」哈二坐到地上,搖著頭說︰「我不明白阿叔為何要大哥棄耕行樂,但是,我也不會反對大哥。不過,我確實也是生來勞碌命,享不成清福的。這不,想到阿叔在中嶺,便來看看你了。」桃或玉緊挨著哈二坐下,說︰「你娃子怕不僅僅是來看看我,想弄清楚我為啥要這麼做吧?」哈二不置是否,只盯著桃或玉看。
「娃子,你該知道我們僰人分兩支吧?」桃或玉說道,「一支是西周武王所封的僰侯後人,那洛表、上下羅、羅渡等寨人便是這支;另一支則是蒙元蒙哥大汗後人,我們凌霄寨等便是。僰人中,我們蒙哥後人人數不及總數的十一,你說,如果你大哥要帶領僰人對抗朝廷,有多少人會跟隨呢?如今之計,便是任由大家棄耕享樂,不久之後,存糧耗完,大家便也無路可走,到時候,你大哥同你振臂一呼,僰人誰還會分這支那支,不跟著起應呢?這樣說,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