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二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感到無比的尷尬，正想轉身離開房間，卻被黃世芳緊緊拉住。哈大干咳兩聲，借此掩飾心內的局促，昏黃的燈光掩藏了他紅得如同初升太陽一般的臉。他有些慌亂地說道︰「二——二弟，你——下午都跑到哪里去耍了？芳芳——找不到你——來找我，我——我逗著她耍呢！」哈二低著頭應道︰「我沒到哪里去。你們耍，我走了。」「不！」黃世芳尖叫起來，「哈二王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耍。」說著，黃世芳重新拉上滑到臂彎的衣服，扣好領口下那顆解開了的扣子，拉起哈二的手，竄出門去。
出了僰侯殿，壩子上熊熊的火光映照著如痴如醉的人們。哈二任由黃世芳拉著手，一直不發一言。黃世榮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出了僰侯殿，隨即鑽進人群之中，跟眾寨人嬉鬧起來。黃世芳搖著哈二的手，嗔怨道︰「哈二王哥哥，你找得我好辛苦。一個下午，也不曉得你鑽進那個旮旯里去了，害得我腳桿都跑腫了。還讓哈大王哥哥拉去，硬要跟我玩啥子肉挨肉，你就來了……」哈二听到這里，用力甩開黃世芳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跟他玩肉挨肉去！拉住我干啥！」
黃世芳被哈二甩掉了手，怔怔地抬頭看著哈二，呆立在原地，過了好一陣，眼淚無聲地從她眼眶中滾落出來。又過了好一陣，黃世芳才捂住眼楮，埋頭飛一般往寨門方向跑去。哈二被黃世芳這突來的眼淚嚇住，不知道該怎麼辦，望著她消失在人群中，這才頓覺心疼，趕緊跟著追了出去。
哈二撥開人群，緊緊跟在黃世芳身後。人們胡亂地唱著、跳著，好似織起一張變化的巨網，左右攔住了哈二的去路。哈二心下著急，不住地推開竄到自己面前的人，但是，愈是心急，竄到面前的人愈是多，好像無論怎樣也推不完。指導黃世芳已經在寨門消失，哈二才好不容易走過人群，飛一般往寨門追去。
寨門外，一彎鐮刀似的月亮斜斜掛在半空，微弱的月光使得凌霄上更加巍峨突兀。從寨門望出去，凌霄七嶺如同七把尖刀斜插向天空，山嶺間泉水「淙淙」流動，夾雜著蟲吟和梟鳥的啼叫，隱約中還有山林間野獸的咆哮。哈二極目四望，哪里還有黃世芳的身影，處處都似藏著個人而處處都沒有一絲黃世芳的氣息。哈二想大聲叫喊，但是又擔心叫喊聲驚動寨人，急得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他跺著腳，焦急地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到何處尋黃世芳。
哈二順著上凌霄山的路往下尋去，因為黃世芳剛來凌霄寨不久，對凌霄山還不熟悉，唯一知道的便只有上凌霄寨的來路。這條路是石板鋪成，在月光的映照下，隱隱地發射著白光。雖然看不真切，但是路上的事物還是能夠看得見一個大致的輪廓。轉過一個彎，哈二看到遠處有個黑影在晃動，心里高興起來，這時候，還在路上的，除了黃世芳還能有誰。他腳下緊跑幾步，迎著那晃動的黑影跑去。
那黑影在朦朧的月光下，隱隱綽綽地往凌霄寨方向行來，看不清面目，但是從她頎長的身形看，是個女子無疑。不過，哈二陡然察覺不對勁，如果這黑影是黃世芳，她自凌霄寨出來，應該是從上往下走，而不應該從山下往上，莫非是她在路上遭遇了什麼野獸。這樣想著，哈二趕緊飛一般地迎上那女子，擔心稍稍遲一點就會出什麼意外。
越來越近了，哈二又不由得放緩腳步。這迎面而來的女子扎著兩條辮子，而黃世芳分明是散披著頭發，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扎起頭發，更何況黃世芳自小在山林中成長，或許根本不懂如何扎頭發。這個時間，會是那個女子上凌霄山來？她又怎能穿過凌霄雲霧？哈二提高了戒備，雙手灌滿勁力。
這女子似有急事在身，行走得極快，轉眼間就要到哈二跟前。那一彎懸掛在天空中的月亮此時躲進了雲層中，天地間便突然黑下來許多，除了山嶺的輪郭線尚能分辨，其他事物幾乎跟黑夜融在了一起。這女子在這突來的黑暗中看不清腳下的路，加上她自己行得快，幾個趔趄跌倒在石板路邊上的稻田中。稻子被她壓倒一片，腳下被田里的半干不稀的泥巴絞住，她奮力想拔出腳來，卻又再一個趔趄，全身伏倒在稻子上。
哈二適應過黑暗，放松了戒備，在女子跌倒的稻田邊站定，厲聲問道︰「你是哪個？為啥模黑上凌霄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