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一八一、空頭知縣

作者 ︰ 江葦

任秋雖然早知道屋中關押著民團抓來的可疑之人,但也吃了一驚。(無彈窗閱讀)既已淪為階下囚,還能夠從容鎮定,這份氣魄可不是一般人能有。不過,任秋既已集合攏團丁,也就暫且不理會那囚徒。他重新登上磨葉,向團丁們說道︰「從現在開始,九姓民團九個小隊,除還未到達九姓的孫家隊之外,其余八個小隊分兩組輪流值守九姓四方,沒有安排值守的一組,便到這李家敞壩訓練。民團一切開支,均由九姓東家湊集。民團團丁,無任何理由可以不到。不到者,初次杖打五十,二次杖一百,第三次趕出九姓。這個規矩,大家下來後要相互告知。今天,我教大家標槍的使法,要反復練習,不得偷懶。」言畢,任秋拿過團丁手中的一桿標槍,演示起實戰槍法來。團丁們依葫蘆畫瓢,也有板有眼地操練起來。頓時,被認為陰氣極重的李家鬼宅「哼——哈——」聲震天,哪里還有半分陰氣。

任秋讓團丁們操練起武藝,這才攜龐婉走進鬼宅,去會一會那個囚徒。其實,任秋一路驚嚇白老三,進李家敞壩又在團丁面前立威,都是擔心被民團抓來之人是哈大派來探望自己的,這才不計多耽擱一些時間,定要其他人一個都不在場時才會囚徒。這點心思當然也瞞不過龐婉,自任秋讓白老三回家休息開始她就看出來了,是以才一進李家敞壩就跟團丁沖突,也是為給任秋找一個由頭。

小兩口心照不宣,相互微笑點頭,便走進關押著囚犯的李家灶間。那囚犯被團丁們用兒臂粗的麻繩捆綁在灶間一根房柱子上,如同包粽子一般,麻繩密密匝匝地從上到下纏滿了那人的身軀。這囚犯約莫二十多歲,白淨的面皮,頭發被弄散了從兩個肩頭滑落下來。他高昂著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任秋圍著囚犯轉了一圈,細看了囚犯的雙腳,邊看邊搖頭。原來僰人大多從小赤腳在山野奔跑,幾乎無人有穿鞋的習慣,而這囚犯卻腳蹬皂靴,靴中還套著齊膝的襪子,哪里有半分僰人的模樣。但任秋仍然吃不準,試探著問道︰「你是哪個?可認得芳芳?」那囚犯一雙眼楮炯炯地盯著任秋,反問道︰「芳芳是哪個?你把我當成啥人了?」

任秋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囚犯絕不是大哥派來探望自己的,于是淡淡說道︰「你不曉得距算了,但你必須如實告訴我你是哪個,否則要是把你當成僰蠻的細作,可就不好看了。」那囚徒頓時激動起來,白皙的臉脹得通紅,頸項上的血管也一條條綻出,他近乎咆哮道︰「我要說好多遍!我要說好多遍!我是戎州知縣!戎州知縣!你們咋個也跟蠻子似的,簡直不講道理!」「哼!你少扯靶子了!」任秋說,「戎州知縣早就不知跑到哪山去了!要扯靶子都要扯得像些嘛!」

「你——你——」那囚犯爭辯道,「看你練兵都練得上好,咋個跟那些人一樣,一點道理都不講呢?逃跑的那個是前任知縣,我剛剛到戎州縣上任,卻不料戎州都已經被僰蠻佔了,這才逃出城來。出城又找不到方向,轉到這里,就讓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了。」

這話倒說的在理,不過龐婉略一思索,指出了疑點︰「戎州既已被僰蠻所佔,前任知縣業已逃走,朝廷為何還要委任你來做這個空頭知縣?」那囚犯點點頭,回答道︰「這就是巡撫汪大人的高明之處了。僰蠻驍勇善戰,又熟悉川南地形,爬上越田如履平地,朝廷即使派出十萬大軍,恐怕也難以平息僰蠻作亂。汪大人便上奏朝廷,要朝廷委派一批忠臣死節赴川南九縣,引導各地組建民團抗擊僰蠻。我是其中之一,本在四川巡撫衙門做事,現在委任為戎州知縣。」

提起巡撫汪浩,任秋和龐婉心中均是一陣劇痛。任秋將拳頭捏得脆響,就要提起拳頭砸向囚犯,卻被龐婉暗中伸手拉住。龐婉強裝笑臉,問那自稱戎州知縣的囚犯︰「你所說的不無道理,然而,你要我們如何相信你是知縣?」那囚犯略一思索,左右挪動雙臂,說︰「我懷中有吏部頒發的委任狀,但是你們綁了我後就沒給我機會拿出來。」龐婉沖任秋點點頭,示意任秋給囚犯松綁。任秋雖不情願,但是也咬牙切齒地松開囚徒身上密密匝匝的繩索。

松了綁的囚徒雙手伸直,舒活了一下雙臂,從懷中模出一個包袱,打開包裹幾層的油紙,在幾張文書樣的紙中找出一張蓋著吏部大印的委任狀遞給龐婉。龐婉接過,仔細查看吏部大印,確認無誤後再看書文,只見書文上寫著︰茲任成化元年賜同進士出身卿白為四川省敘府戎州縣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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