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溜騎兵如同從地下忽然涌起,沒有一點預兆,也沒有一點聲息,但陡然矗立在本就殺氣彌漫的合江城外,著實令人心驚。城牆上的僰兵顯然嚇傻了,一個個伸長脖子,目瞪口呆地望著這自地下而來的死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而那些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死神,也一個個安靜得跟座山似的。
若不是有兩名僰兵被砍掉大半個腦袋進城報信,若不是這些死神如同烏雲一般圍繞在合江城外久久不散,說不定根本就沒人能夠發現他們,說不定他們就會像鬼魅一般始終游走在這川南蠻荒之地。不過,即便這樣,也沒人說得清楚他們究竟從何而來,又在此地勾留了多久,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任秋胯下的老ど已經感受到了肅殺之氣,它深埋著頭,鼻孔中噴出兩股騰騰的白汽,四蹄緊緊踏在地上,等候任秋隨時發出進攻的訊號。而任秋也將手中的標槍捏得生緊,槍尖讓勁力催動,發出清脆的「嗡嗡」聲。但是,任秋並不忙著進攻,因為他還沒有看清楚對面的形勢。他的進攻,是要在電光火石的須臾,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清除山一般的障礙。他坐在老ど背上,要比哈大他們站的地方高出許多,自然也看得遠些。他發現剛出城看到的一排騎兵後面,還排了若干騎兵,只是排得很整齊,因此若不留意也只能看到排頭的一隊。任秋不禁暗暗叫苦,若僅有一隊的話,憑自己就可以頃刻掃平,但是眼下並不知道第一隊後面還有多少,如果冒然進攻,恐深入敵群四面受敵。況且,若先前的百姓和後來的僰兵是讓這些黑色的死神奪取了性命,他們的刀法絕不等閑。
任秋不禁低頭沉吟,眼下,或許唯有合哈大和白羅羅之力,以哈大白羅羅牽制騎兵左右,自己左右擊殺,方能穩操勝券。想到這里,任秋便低下頭壓低聲音對哈大和白羅羅說︰「大哥,等一會兒我殺過去的時候,你從左邊騷擾他們,白寨主……」
「不用了,二弟!」哈大打斷任秋的話,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模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倒拿刀把,刀刃逼近白羅羅的頸項,惡狠狠地瞪著白羅羅說,「這幫惡魔,是你帶來的吧?看來,什麼當今皇帝仁愛的鬼話,又是一個騙局!」
白羅羅被這突發的變故嚇得語無倫次,他盡量往後仰脖子以避免被刀鋒傷到,嘴里反復說著︰「哈大王,不是——不是——」
哈大卻並不理會白羅羅的辯駁,一手揪住白羅羅的衣領,一手繼續拿匕首抵著白羅羅的頸項,一步步地往肅立的騎兵隊伍挪去,一邊高喊道︰「你們听著,我是僰人的頭領哈大!現在,你們的白羅羅白將軍在我手上,你們若敢前進半步,我手上的匕首立馬就將他的狗頭割下——」
騎兵中間稍稍有所躁動,但隨即安靜下來。就像是讓人捉住了線的提線木偶,騎兵們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饒是這樣整體動作,人和馬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這就更增添了幾分詭異,這群騎兵仿佛就是一群幽靈。
任秋看在眼里,驚在心頭。這群騎兵對白羅羅的生死並不如預想的那般放心上,但是又好像有所顧忌,真令人如墜雲霧之中。任秋吃不準這群騎兵究竟是不是白羅羅帶來的,也就不敢像先前那般準備突然襲擊,慢慢地卸了手上的勁力,只跟在哈大身後護著哈大。
越來越靠近最前頭的騎兵了,甚至連他們的呼吸都隱約可聞。這些騎兵的裝束也赫然映入眼簾。他們並不像漢人,頭頂光溜溜地發著亮光,耳朵靠上的地方梳著兩條辮子,圓圓的臉,黑紅黑紅的臉龐,跟傳說中的韃子並無兩樣。
白羅羅似乎找回了魂,一個勁地指著騎兵跟哈大說︰「哈大王,你看,他們是韃子、是韃子,韃子反朝廷,咋會是我帶來的?」哈大仍舊不予理會,只逼著他向前。
突然,排頭的一名騎兵開口問道︰「前面的可是蒙哥大汗之後哈大王?」哈大一怔,隨即回道︰「正是!」騎兵們一听,竟齊刷刷地躍下馬背,單膝跪地,右拳貼胸,山呼道︰「鐵騎衛隊拜見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