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蔚藍的天空揮灑出一片嫣紅金黃,宛如一個小孩在逗弄母親的絲帶,天真而無憂無慮——無視于緊攀住穹天邊緣的那一線黑暗,無視于夜空呢喃的警告。
方瑋琪那個春晨在薩斯州中部她父親的農場醒來時,並沒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她急急起身,披上晨縷。春意峭寒,她將身上晨縷裹得更緊了。但春寒也掩不住她興奮之情。今天是她盼望數月的日子,她和姊姊莉莎終于得以坐車到鎮上一游。寒冬——充滿暴風雪和孤獨的寒冬——終于過去了。
她踱到窗口拉開窗簾,打開窗子,眺望方家農場命脈的一畦畦田野。一陣清風拂來,帶來了新翻田土的甜美氣味。她深深吸口氣。農場上的長工巴伊里昨天才剛開始耕田,準備播種玉米和春麥。在其他地段種植的冬麥是去年秋天播種的,已經快要收,佔方家農產量的三分之一。
距新一季的播種還有一個月,但伊里已首肯瑋琪的請求,挑中今天到波頓鎮上去買種子和日用品。她帶點良心不安的笑了。伊里其實是經她百般哀求才讓步的。她四周的世界已是一片新綠,生生不息的循環又重新開始-一水牛草新抽出綠芽、早開的野花、十年前父親插枝種植來遮蔭房舍和谷倉的橡樹也萌生新芽了。堪薩斯州中部是塊沃土,但是太過平坦,鮮有樹木生長,只有溪邊時而可見幾株柳樹和棉樹。
風刮得更強了,瑋琪打了個寒噤,聳起肩膀,卻沒有離開窗口。今天的感覺太美好,她不願為了一點寒意就錯失美景。重要的是晴空萬里無雲,絲毫沒有暴風雨的前兆,今天一定可以行。
她眼神奕奕地把弄及腰黑發。晴空無雲是個好兆頭。她很肯定這一點。今年會是豐收年,噩運年已遠去,艱苦而一事無的日子將不再來。
她和家人大約是十五年前,也就是一八五八年的春天從俄亥州來到堪薩斯州的。那時她才五歲,莉莎十一歲。他們還未真正開始,六o年的干旱幾乎把他們壓得透不過氣來,但她的父母意志堅定,即使是在烽火連天的歲月中農場還是熬了過來。她喜歡這兒,只有這兒是她的家。
雖然如此,有時候她還是會想月兌離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想接近人群,與人閑話家常,在柳太太的裁縫店觀賞時裝雜志,還有——她感到臉發燙——或許波頓另有一個吸引她之處,她就有機會跟某個店主人的兒子見面了。
她輕嘆一聲。距離去年秋天的豐收舞會當真已有五個月了?貝吉姆有著一頭金發和海藍色眼楮,穿西裝打領帶的他真是玉樹臨風。鎮上尚無對象的女孩子都作如是想但她卻被他挑中共跳最後一支舞。
回想到這兒,她甜甜地笑了。那時好刺、好浪漫。貝吉姆以前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卻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擁著她滑人舞池,跳那一夜最後一支華爾茲。
在那之前她幾乎把整個夜晚看作是失望之至。她只被邀跳了兩支舞。倒不是因為她沒有姿色,她對這一點還相當有自信,只是大部分男人見了她的身高就畏縮不前了。
五尺十寸的瑋琪早就發現絕大多數的男人在她面前都會有壓迫感,因為她跟他們一般高,甚至比他們還高。她覺得很不公平。卻也無可奈何。
她比父親高一寸,比姊姊高五寸,只要昂揚而立,再有興趣的男人也要打退堂鼓。她貝吉姆共舞是一大樂事六尺五寸的他是少數比她高的男人。
即使是在舞會結束之後,吉姆也沒放棄白馬王子的角色。在道晚安之前,他偷偷帶她遠離人群,擁她入懷吻了她!
五個月來她一直反復回味那個吻。這是她的初吻,他的唇好熱、好軟,比她想像中要軟。他的氣息暖呼呼地撲在她臉上,撩撥起少女情懷。
貝吉姆是否也感到暈陶陶的?瑋琪揣測著。整個冬季他是否也在想著她?她粉臉一紅。今天她會找機會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