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他開始質疑下一步的行動。他原本想向鄰居及當地市場的店面老板,詢問賈家的事,例如他們有哪些朋友等問題。這時他突然想到,如果他先問了那些人,等到她來探問時,一定有人會告訴她,前一天或甚至幾個小時前有個美國男人也問過這些問題。她不愚蠢;立刻會知道那代表什麼,隨即找另一個地方藏起來。
昨天為了趕上她而緊追在後四處跑,如今他必須調整思考模式。除非能確知她的下一步,尾隨在後才有效。現階段,他承擔不起驚動她,或令她再度消失無蹤的後果。
經由穆查理的管道與法國交涉的結果發現,黎璃以柯瑪莉的身分飛回巴黎,但護照上的聯絡地址卻是魚市場。她也有小小的幽默感,他想。她不會再用柯瑪莉的身分,也許她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又套用另一個他絕對查不出來的角色。巴黎是個居民超過兩百萬的大城市,她對這地方又比他熟悉許多。他僅有一點點機會與她交集,他不想因太過急躁而功虧一簣。
他輕松地開車繞行社區,感覺四周的環境,以一種隨興的態度,觀看匆忙走在街上的行人。不幸的,大多數人撐著雨傘遮住了部分面貌,即使沒被傘遮住,他也不曉得黎璃現在用的是什麼偽裝。除了沒扮老修女,她似乎千變萬化,也許他應該開始留意那些修女。
同時,他或許應該跑一趟賴氏實驗室,親眼瞧瞧外部的警備措施。誰知道什麼時候他可能需要混進去?
吃了一頓不健康但心滿意足的午餐,黎璃搭國營鐵路到艾瑞及汀娜居住的郊區。抵站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微弱的陽光斷斷續續從陰暗的灰雲里露臉。天氣沒有更溫暖,但至少不再有雨而令人外表狼狽。她依然記得維多去世那晚的短暫暴雪,巴黎今年冬天還會有雪嗎?巴黎並不常下雪。麗雅多喜歡玩雪呀!幾乎每年冬天他們都帶她到阿爾卑斯山滑雪,三個大人疼愛她更甚于自己的生命。黎璃自己從不滑雪,一個小意外就可能令她幾個月無法接工作,但她兩位已經退休的朋友如痴如狂地熱衷這項運動。
回憶如同明信片般一張張閃過她的腦海︰麗雅三歲時穿著一件鮮紅的雪衣可愛圓胖的樣子,堆出一個迷你且極不對稱的雪人。這是她第一次上阿爾卑斯山。麗雅在羊腸小徑上滑行,尖聲叫喊︰「看我!看我!」汀娜頭朝下掉進雪堆並爆笑著,看起來像傳說中的喜馬拉雅山雲人而不像個女人。麗雅在樓上熟睡時,他們三人圍著熾談的火爐開懷飲酒。麗雅掉了第一顆牙、開始上學、第一次獨舞裱縯、第一次出現從小孩轉青少女的征兆、去年開始有月事、煩惱她的發型、吵著要涂眼睫毛。
黎璃短暫地閉上雙眼,身體因痛楚及憤怒而顫抖。她的心中盈滿哀傷,得知他們的死訊後這種感覺時常出現。從那刻起,她仍看得見但已感受不到燦爛的陽光,太陽的溫暖似乎無法照臨身體。殺了維多令她滿意,但仍無法喚回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