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神醫傳 第十六節:華張相遇 四

作者 ︰ Caspring

一群雍丘城的平民交頭接耳︰

「這個人是誰?好大的口氣。」瘦高的青年人暗中打量。

「張神醫!他是張神醫!」一個人瞪圓了眼楮。

「張神醫?哪來的張神醫?還真沒听說過!」另一個人迷茫不已。

「張神醫都沒听過?嚇,那听過南陽名醫張伯祖沒有?這個張神醫哪,就是那人的關門弟子——張機!」還有一個人驚嘆連連。

「啊,是他,原來是他!他是名醫的弟子哪?」瘦高的青年人問。

「名醫不名醫學生不曉得,學生倒是曉得年少游學時經過南陽,曾听聞這個張神醫被他的同鄉何先生評為‘君用思精而韻不高,後將為良醫’。」一個書生這般回答。他口中提到的何先生,自然是指名士何,字伯求,南陽襄鄉人。少年時他在洛陽游學,在經歷丞相董卓之亂的時候,曾經和司空荀爽、司徒王允共謀誅殺董卓,然而未遂而亡。

華佗目不轉眼地打量這個名叫張機的醫師。只見他有三十余歲的模樣,高挑身材,膚色微白,長有一張消瘦的臉龐,濃濃的粗眉下,那一雙細長的眼楮顯得格外親切。他內穿白色深衣,外套一件土黃色長袍,腳穿木屐,也是背著一個簍子,那簍子里似乎裝有多種藥材。

「你若還是那般醫治,那這病人可會真的死去。」張機走上前,又重復了一遍。

秦潛听罷,不由地臉色鐵青。他瞅了一眼附近的陳管家,見那陳管家只盯著前面,神色有些不耐煩,便心中有數,然而他看了一眼那病人,心中微惱卻又心下沒底,他再查看一番病人,不覺得自己施針有錯,可是,這病人怎麼還沒醒過來?

觀那病人的面容,極是年輕,頂多也就弱冠之齡。他躺在地上,面色蒼白而無血色,額頭一直流著汗珠,有些氣喘,總是一副透不出氣的模樣,似是中暑又似不是。他閉著眼楮,頭發有些蓬蒿,風塵僕僕的,像極了流民,然而他一身的衣料卻是上等的綢緞,也不知道他是個甚麼來歷。

張機蹲,細細觀查了那病人,病人的身上被扎進數根針,那針頭還挺嚇人,活像一柄小刀,張機只一眼便搖頭道︰「秦醫師,請恕老夫直言,您似乎並不擅長針灸治療,老夫還是勸您,用藥好些罷。」

「那你說該用甚麼藥好些?」秦潛听罷,惱怒地反駁道,「你的‘五石散’麼?可是小醫卻發現你的‘五石散’事實上並不是很有效。」

「雖然不是有效,然後卻有一定的抵抗力。」張機厲聲道,「秦醫師,你瞧瞧你施下的針法!該深入的沒深入!該輕扎的卻重扎!還有這處,——百會穴,你可是下偏了!幸虧你施針輕了,否則——」

秦潛听罷臉色由青轉白,氣得拿眼瞪著眼前人,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華佗見兩人還在爭執,在一旁急急道︰「兩位請稍後再議這事,如今還是想法子救救這個年輕人罷!若是再不救這人,恐怕晚矣。」兩人听罷同時看向他。

秦潛還未開口,張機便問︰「你救得了他?」

華佗道︰「老朽是一名游醫,自問可以治好一些奇難雜病。觀此人的病情,定然是得了一種熱病,若信老朽,便讓老朽醫治。看這人的臉色便知他的病只是初期,若是及時醫治可能還有救。」說罷,他蹲體,從手里打開行醫木箱。

張機等人也不作聲,只瞧他把手中的那只灰色的行醫木箱打開,木箱打開後,只見蓋子上有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銀白色針具,而箱子里擺放各種不同的陶質藥瓶和已曬干的藥草,還疊放一方布和幾卷紗布。

華佗熟練地取出紗布和一瓶陶質藥瓶。

張機突然笑道︰「看來倒是遇上行家了,也罷,便讓老夫也幫上一回。」說罷,他快步地離開,再來時他的右手端著一盞油燈,左手揣著一瓶壇子,眾人略微一聞,原來是米酒。

「用這酒把他灌醉罷,也減少些疼痛。」張機建議。

華佗接過酒,直接往那病人嘴里灌去。那病人半醒半迷,不停地咳嗽,被硬生生地灌下一壇酒。一壇酒下肚,不一會兒,他的臉色漸得有些潮紅,神色也開始飄然起來,看上去似乎真的醉了。

張機含笑地拿回空的酒壇,從行醫木箱里取出一截紗布把玩。

華佗一愣,朝他感激地一笑,再回頭時,他的神色變得凜然,他迅速地拔掉插在病人百會穴旁邊的鋒針,忙用紗布壓住流出來的血。張機接過鋒針,用紗布擦拭掉上面的血跡,放在燈火里烤了片刻,不一會兒,華佗向他伸出一只手,張機連忙把熱的鋒針遞給他,並且把病人上身半扶起,讓他正坐,華佗微微點頭,又快又狠地插在病人的頭部正中心,不偏不倚。

做好這一切後,華佗示意張機把病人放下,看到病人又重新躺在地上,華佗又為他重新施針一遍,眾人只瞧得心驚膽顫,卻都挪不開眼。也不知過了多久,待華佗的一聲「好了」一說後,眾人眼瞧那病人,蒼白的臉色似乎恢復了一絲淡淡的血色,也不再淌汗,還發出輕微的申吟聲。

「他一會兒便會醒來。」華佗道,「以後可以照顧仔細了。」

華佗剛說完,那個病人便真的醒了,他睜開了眼楮,眾人一見,不由地驚呼︰「啊,他醒來了,真的醒來了!神醫哪,真是個神醫!」

那病人一動彈,便覺得渾身很疼,華佗連忙道︰「切不可亂動,你還需要好好調理。你家人在哪?讓他們帶你回去罷。」

「這人,似乎不是這邊兒的。」一個圍觀的雍丘縣平民突然開口。

「是這樣麼?」華佗看向那病人。

那病人流出了淚水,無力地哽咽道︰「學生名喚衛汛,本是司州河東人氏,不想那里從年初便起內亂,總是爭奪不休,也不消停,好多戶人家都是因為戰亂而死去,就連學生的父母也在前不久……父親大人臨死之前囑托學生前往荊州避亂……唉,實在沒法呆下去了,這才不得不前往荊州,可誰知——」

眾人听罷,唏噓感嘆。張機開口道︰「你且寬心,先養好病才是。」

正說著,只听到一個喝聲︰「你們圍在這做甚甚麼!」

眾人抬頭,華佗暗道不好,原來是雍丘縣的一支巡邏縣兵,眼見一個帶頭模樣的縣兵朝他們走來,眾人立即一哄而散。小小的哄亂中,那管家的聲音恨恨地響起︰「秦神醫,還不快走!別耽誤吾家公子的病情!不然可有你好看的!」說罷,他和幾個打手模樣的人強勢地請走秦潛,秦潛咬牙,發覺掙月兌不得,只得離開。

他忽然想看看華佗他們被縣兵趕走的狼狽情景,于是回頭一看,卻見那邊只剩下張機、華佗和他的兩名隨從在那里看護病人,而一支巡邏縣兵皆是一臉的嫌惡。

「在做甚麼!」一名縣兵的喝斥聲響起。

華佗的解釋聲遠遠地傳來︰「這個年輕人生病了,不巧倒在路邊。」

那縣兵一副凶惡的神情,喝道︰「那還不快領走,躺在這算甚麼事兒!」

秦潛最後一次回頭,看到的是華佗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釋一下那病人無家可歸,可張機卻暗中拉住他,朝他使了個眼色。

張機對上縣兵時,已經滿臉陪笑,口中直道︰「這便走,這便走。」言罷,扶走那病人,幾個人這才歪歪倒倒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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