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嫦熹的眼神分明深幽冰冷,眼皮輕輕合上,劉盈那張有沖擊力的臉就向她撲來,她睜開眼,還是在劉章的懷抱中。那天晚上,劉章抱著嫦熹一整夜,他說最近好久沒有跟嫦熹在一起,政事上面有很多煩惱,他帶著些困意都慢慢的說了出來,嫦熹雖然記下了,可是沒有力氣去分析。
她的腦子里除了劉盈還是劉盈,病重的劉盈,微笑的劉盈,嘆息的劉盈,對他說出全部真相的劉盈,在她記憶的片段中翻騰。
我一個人蜷縮在床榻上,頭上滴下來豆大的汗珠,我打開手機,想點開蕭決的號碼,然後手機從床榻上掉了下來,我沒有力氣去撿,兩眼一閉,整個腦袋埋在了床褥中。
呂楚坐在銅鏡前,她看著鏡子中毀了半邊臉的自己,一點一點的把紗布取了下來,銅鏡中還有一張臉,微笑著的麻熙。
「他還是信他,否則,他不會去她的房間,而絲毫沒有關心過我。」
麻熙拿出了她腰包里頭的卸妝液,替呂楚擦拭掉臉上的東西,然後她的臉又恢復成了白璧無瑕的模樣。
「夫人要有耐心,只要侯爺沒有質問過你,他就還是相信你的。」
呂楚梳著自己的頭發,她直愣愣的盯著銅鏡里自己的臉︰「可是,這樣真的好嗎,用這種手段……」
麻熙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劃過她的側臉︰「你要相信自己,侯爺現在不過是一時糊涂被她給迷住了,你不過是幫著侯爺回歸正途罷了,夫人,你現在不能動搖,否則,你的夫人的名分,都會連著寵愛,一起搶走的……」
夜里不知道什麼開始出現了月亮,隱隱約約的,藏在被風吹走一些的烏雲的里面。
其實後來,嫦熹有跟我說過她那天的感受。她說,劉章至少有兩種可能,信或者不信。這兩種可能她都會接受,因為她畢竟也說了謊。可是沒想到劉章是信著她的,但是信著的同時,他也並沒有覺得呂楚在說謊。這是一個更不好的開始。
現在這個時候,是嫦熹必須要挺過去的難關,她承受著來自漢宮和侯府的壓力,不管是哪一邊放松了警惕,都會讓她陷入萬劫不復。
而我也是,只不過我比嫦熹好一點的,是我從不會害怕。
我唯一要面對的,就是即將揭開的前世之謎,那個腥風血雨的前奏,它正在張著血盆大口向我們撲來,沒有誰能逃月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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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嫣在信上說什麼了?」
嫦熹把那張紙放在了燭火上,沒一會兒就燃燒成灰燼,她輕輕一吹,隨風散去︰「她說,安排我進宮,要我從府里出來,跟劉章擺月兌關系,讓我……陪著劉盈走最後一程。」
「是嗎?」我含著橘子︰「那你會擺月兌劉章嗎?」
「當然不會。」
「當然不會!」
我立刻和嫦熹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
我真是太他媽了解她了!
嫦熹有點不服氣,攪了攪手中的帕子︰「那你說說我為什麼不會離開這里。」
我搶過她的帕子擦擦嘴,雙目瞪著她︰「廢話!你這天天跟我耳邊說的我耳朵都快生繭了!」
然後我學著嫦熹平日里皺眉苦思的模樣,捏著手帕的一角︰「我雖然愛著劉盈,可是也痛恨他們呂家的人,他的母親害死了我,害得我和我的孩子骨肉分離,我一定要報仇雪恨!所以我絕對不會放棄劉章這顆棋子,我勢必要血濺漢宮!」
說到最後那最經典也最慷慨激昂的一段,我還義憤填膺的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天空的方向,活像個捍衛鬼子進村的人民英雄。
嫦熹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可是她這幾天難得見到的笑容了。
我剛想反駁她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個諧星的時候,三秒之後嫦熹又立刻恢復原形,側身挨在窗戶邊上,開啟林黛玉模式。
「我的確是不會離開侯府,我的計劃還沒有完成,你知道嗎芙蕖,我現在心里有一個特別可怕的想法,我心里明明很擔心劉盈,我為他只剩一年的壽命痛不欲生,比自己要死掉還難受。可是啊,我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期盼著天下換主的這一天,或許這將成為我可以有機會扳倒呂雉的那一天。」
「很正常啊。」我慷慨的笑了笑︰「因為你本來就性格扭曲嘛,人生觀價值觀都扭曲了。」
我時常這麼說著嫦熹,她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復仇變態。
我簽過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因為貪戀人世間心願未了才跟我交換壽命,為了復仇的少之又少,若說像嫦熹這樣單純至為了復仇的人,我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
估計嫦熹這個人,我幾百年之內是忘不了了,她是真的很奇葩。
但是要是換個立場想,如果我經歷了骨肉分離,然後自己的兒子還被別的女人撫養,並且沒有人能幫我伸冤,唯一的男人還是個病秧子,費盡心思嫁的男人情商智商都不高。
如果是我的話……
好吧,其實我想不出來比嫦熹更好的法子。
她策劃的一整件復仇大計,絕對可以列入青少年教育反面教材,並且很可能被大導演看中拍成史上最火的宮斗片。
「那你還會進宮陪劉盈嗎?你不是說他是你最愛的男人嗎?」
嫦熹回頭,勾住被微風牽住的發絲,她對我無力的笑了笑︰「上輩子。」
我白了一眼她毫無邏輯性的回答︰「那這輩子呢?」
「這輩子,沒有愛。」
所以說,別交上嫦熹這種女朋友。
可憐的劉盈啊,就這麼被戴了一頂綠帽子。不對……嫦熹現在是劉章的老婆。應該是劉章被戴了綠帽子……也不對……
可惡的女賤人!
在我的大腦還沒有完全死機之前,我逃離了嫦熹的房間,每次跟她交流起來我都像在听國家領導座談會那樣的神經痛。
嫦熹估計現在還在一個人坐著窗戶邊上,揪著花瓣一朵朵的數著到底進不進宮。
我呢,則是漫步在侯府的花園里,路上看到了錦瑟正在修建新枝,她把花園管理的很好,我向她嗨了一聲,她沒理。
哎,我現在除了嫦熹和麻熙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走到不遠處的一排高高的草叢中,發現一個人正蹲在那兒,長袍拖地,乍一看像塊巨大的抹布。
我走近一點才發現是蘇幕遮,我大步流星的走過去,沒有多考慮,拍了拍他的肩膀︰「嗨,蘇老兄,你干什麼呢?」
他肩膀歪了下,然後眼神奇怪的在周圍轉了一圈,繼續目不轉楮的看著前方。
「恩?」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看不見我啊?」
任憑我在他耳朵邊再吼叫,他還是無動于衷。
看來就算是身為契約人的蘇幕遮也看不見我,好了,這下子,我算是徹底的與這里隔絕了。
我也蹲在他的旁邊,少說蘇幕遮也是個帥哥,他這樣的蹲姿可是不太優雅,他跟嫦熹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很擅長做偷雞模狗的事情。
「前面明明什麼都沒有嘛。」
我的視力絕對算飛行員的標準,這里就是一個光禿禿的草場,看上去沒有什麼值得他偷窺偷听的地方。
蘇幕遮又低了低身子,神奇的是他從土地中拽出來了一條棉線,然後繞在一個小小的圓木桶上。
這個東西我認得,算是最原始的竊听器了,但是沒想到在這個落後的時代,竟然會有人用這個,看來蘇幕遮在竊取情報這種事情上面,還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這個線頭應該是他早就布置好的路線,我順著這條筆直的棉線往前走著,它的盡頭是侯府中唯一一個涼亭,平時人們的閑暇之地。
線頭也綁著一個小木樁子,盯在了涼亭的柱子旁,棉線很不起眼,所以一般人很難注意得到。
然後我抬眼看到涼亭里的人,就一點也不奇怪蘇幕遮蹲在那里有什麼貓膩了。
這個涼亭劉章和蒲青也經常來,可能是因為在房間里討論些事情容易被路過的下人听見,所以一覽無遺的這里就成了他們很好的去處。
「蘇幕遮這個家伙,這幾天藏在房間里,原來一點都沒有消停過。」
蒲青拿起了桌子上其中一個竹簡,他站在劉章的旁邊,嘴里 里啪啦的說著︰「代國的探子回報,代王那邊姑且沒什麼一場,襄國也是一樣,除此之外,陳平大人好像從宮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據說這幾日官醫頻繁的出入宣室殿,皇上可能是病重了。」
劉章的手里模著兩個核桃,听到病重這兩個字神色一凜︰「可是皇上最近都有去早朝,一天也沒有耽誤過,這個會不會是呂雉的詭計呢……」
「這些事兒,我就不如少主清楚了,但是諸侯間也傳開了這些消息,不排除太後為了安定眾人而讓皇上帶病上朝的可能。」
我雙手在胸前,他們的消息竟然這麼快,平時看劉誰uo鍛楓賭緣模?幌氳叫乃薊瓜缸牛???騫?潛呔谷歡加邢缸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