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秦任慕容宣以及風旖旎,在李忘塵的帶領之下走上了一條節操全無、三觀禁毀、視死如歸的不歸之路。舒愨鵡
秦任這才明白剛進山時為何人們談及李忘塵都會面色驚變,甚至連秦熠旎都落下了個不好的名聲,合起來這師父經常帶領徒弟搞實驗,實驗對象嘛……自然是靈虛山這些單純無知的修士。
而李忘塵偏偏美其名曰為了靈虛山丹道發展做貢獻,還厚著臉皮說丹宗進步都沒有靈虛山的快。
就在第二天,凌霄峰弟子們全部陷入恐慌,所有在那天吃到秦任煉制的丹藥者無疑都變成了比柃還綠的小綠人,凌霄峰主沈青氣得額頭青筋直跳,當下來找李忘塵說理,李忘塵當時想都沒想就回道︰「這是我徒弟‘秦任’對丹藥的一次改革,雖說人是綠了點,但是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你不信問問你那些弟子們。」
結果一問之下還真是如此,沈青依舊理直氣壯︰「那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變回來?」
李忘塵︰「鬼知道,我把我徒兒找來你問問我徒弟啊?」
沈青當下便同意,並且‘親切’會見了秦任,最終當得知秦任就是那傳說中在裴氏拍賣行出售了陣法之人之後,沈青勒令秦任義務幫全凌霄峰所有弟子布置聚靈陣。
秦任當時就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她就十分憤怒地答應了這個無理要求。
最可惡的是,每當她和雲箏吐槽李忘塵之時,雲箏只是淡淡的回道︰「他是個好師父。」
一直到秦任凝結聚靈陣最終只需要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之時,她才似乎感覺到了一丁點李忘塵的用意。
沒想到的是,自從秦任陣法和‘丹術’傳遍靈虛山之後,所有人見了她都是笑眯眯的,就連軒轅倩都不再找她的茬了。
再後來,各大峰主都得知秦任會煉聚靈陣法,都親切地將秦任叫去‘閑聊’,隨後嘛……
總之秦任每天都很忙!
除了修煉之外就是煉制聚靈陣,似乎是一月時間,她就從全靈虛山脈最恐怖的人變成了最親切的「秦師姐」,軒轅莫親自帶著軒轅倩前來道歉,更有一些較為實在的弟子主動跑到秦任面前承認以前曾傳過她的壞話要痛改前非之類,那真誠勁兒給秦任听得一愣一愣的。
總的來說,這苦力還真是沒白做,光是這些日子各位師兄師姐們送的禮物,還有各大峰主給的法寶就在秦任的乾坤筆里堆成了一小堆兒,她都來不及仔細看。
就在今日,秦任剛剛為融天峰的弟子們做好了聚靈陣下山來到廣場之上,她就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
花瑤一身破爛裝扮,拿這個掃帚正在廣場灑掃,這些弟子對于花瑤的丑陋臉孔似乎很是熟悉,頭都不回的從她身邊走過。
秦任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看來這花瑤還真是有著另一層身份,怪不得能在靈虛山上不被找到。
估計她在這廣場之上掃地已經有了年頭了吧?
誰會在意一個普通的百姓婦人呢,尤其是——長相還這麼丑。
花瑤並沒有留意到秦任的到來,她只是一邊掃,一邊去看著廣場之上的兩人比試。
秦任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當下就忍不住拍手稱好!
兩人衣著一青一白,在身法之上顯然是青的更勝一籌,可若是論起修為,恐怕那白衣男子勝過青衣男子太多太多。
白衣男子動作略帶花哨,法寶層出不窮而且攻擊之時十分細膩,兵分三路封住了青衣男子所有退路,哪怕是擅長玩腦子的秦任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沒有對方那般細心周到的。
而青衣男子只會橫沖直撞,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倒是讓秦任很是贊賞。
兩人之間的這場比試,就好象是一種藝術一樣讓人不知不覺陶醉其中。
可是秦任卻知道,花瑤所留意的並非這些。
因為花瑤本身就有著不弱的修為,這二人在此比武在她的眼里怕是連小孩子過家家都不如,那又是什麼吸引著她呢。
再仔細觀察一會,秦任便有了結論。
花瑤並非在看比試,她是在看人。
那個白
衣男子。
再仔細看一眼,白衣男子表面上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就是二十出頭,骨子里透出的是浩然正氣,方正傲然,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有原則的好人。
而相對來說青衣男子長相卻是粗獷霸氣,雖說相貌並不秀美,但光憑他出手的風格就當得起義薄雲天這四個字。
之前花瑤口中一直念叨著小真哥兒,恐怕就是這白衣男子吧。
要說真是「小真哥兒」的話,那這白衣男子至少也比花瑤歲數大,可這兩人相貌之間的差距也未免太大,花瑤就算是臉上沒有那些膿瘡,就憑她那中年婦女的長相,一起走出去人家都會以為是對方的媽呢。
就在秦任胡思亂想之時,白衣男子果然靠著過人的玲瓏心思而更勝一籌,一招拿下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一抱拳,立刻跑到白衣男子的身邊勾住他的肩︰「真哥,你真厲害,每次我都輸給你!」
白衣男子輕輕一笑︰「這都是平日刻苦鑽研的結果,你要是整天少貪玩少喝酒,早就能打過我了。」
喲,秦任一愣。
看來這兩個並不相象之人居然還是兄弟?
「任兒,他是尚清遠的戰意。」一直沉默不語的雲箏終于開口,秦任不由得搖頭輕笑,自己這命還真是跟那尚清遠拴在一起了,同一個門派之中竟然也有尚清遠的‘一部分’呢。
想來想去,秦任覺得過去認識一下既可以幫到花瑤,或許還能查到更多關于尚清遠之事,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個良策,當下便走了過去。
正愁搞不清楚哪個才和尚清遠有關系,卻忽然听到那青衣男子高喊一句︰「我不服,再來一次,鐵定贏你!」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你呀,多花點時間想一想,研究研究或許還可行,我可是不比了。」
莞爾一笑,秦任大喊一聲︰「喂,那個青色衣服的小哥,我教你一招,鐵定贏他!」
兩人都是一愣,隨即朝著秦任走了過來。
此時花瑤對著秦任使了好幾個眼色,都被秦任視而不見了。
「這位姑娘,在下蘇真,這是家弟蘇放,還未請教姑娘芳名?」白衣男子果然比較妥帖,相對來說謙和有禮。
「秦任。」她笑眯眯地答道。
「哦?」白衣男子忽然來了興致,對著秦任先拱了拱手︰「你就是為我們融天峰布置了那聚靈陣的姑娘?倒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了,不知秦任姑娘是要告訴舍弟用什麼方式來打贏我呢?」
秦任神秘莫測地看著蘇放︰「我只跟他說。」
白衣男子輕輕一笑,退到一邊︰「蘇某拭目以待。」
隨後,秦任悄悄在蘇放耳旁說了一句話,蘇放听後眼中發亮,似乎是真的找到了什麼竅門。
「贏了可要請我喝酒,還得是好酒!」秦任笑著拍了拍蘇放的肩膀,對于這種大咧咧的人,不需要太多的心思,只要投其所好,讓其感受到你同他一樣大咧咧,他自然會把你視為兄弟。
蘇放點了點頭,眼中迸發著躍躍欲試的火焰,看得秦任連連咋舌。
只不過就是個廣場切磋而已,在蘇放的眼里好像是什麼天下間最有趣的事一樣,果然是戰意的化身,只要有架打就滿足了。
須臾兩人就拉開了架勢要開打。為了避免花瑤被人留意到,秦任特地選擇了一個離花瑤比較遠的角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
不僅僅是花瑤好奇,就連乾坤筆之中的雲箏也十分好奇︰「任兒,你究竟告訴他了什麼?」
秦任哈哈兩聲,「待會你就知道了。」
比試剛剛開始,蘇真剛想對蘇放說點什麼,卻被蘇放的攻勢快得一驚,還來不及把話說出口,可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映。
面對蘇放猶如狂龍蹈海的猛烈攻勢,蘇真腳踏七星,身形優雅速度卻不慢,他面容肅穆地大喝一聲︰「來得好!」
隨後,右手一翻,一把折扇橫空出現被他抖開,折扇正面是水墨山河,反面三個大字熠熠發光——浩氣長!
折扇一開,四周就傳來了濃郁的墨香,周遭
人心中竟一時之間被這折扇所影響,仿佛這折扇上所畫的不是萬里江山而是一個人的胸懷一般。
只是輕抖三下,蘇真檀口微張口吐真言︰「萬里江山!」
忽地,兩人之間的距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開了好長,大概有千米之遙,秦任眉頭皺起定楮一看便知道了其中關竅。
竟是與她陣法差不多道理的幻象。
當時她也不禁為了蘇放捏一把汗,也不知他究竟會不會真的听自己的話,如果他此時不听,恐怕就輸了,到時候還得怪自己說了大話。
可是蘇放卻並未讓秦任失望,秦任那一句話在他心底似乎是喚起了什麼記憶一般讓他兩眼發光,心中波濤洶涌,戰意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一波一波朝他襲來,他此時雙目之中沒有千米距離,他的目光中只鎖定一個目標——蘇真!
他此時就像是著了魔一般,橫沖直撞奔蘇真而去,同時右手招出一把玄光寶刀,刀鋒一頓一橫,竟將那幻象不露痕跡地撕裂了!
秦任心中一緊,本以為蘇真會受傷,可誰成想幻象被撕裂之後蘇放便收了寶刀改用拳,一拳下去,蘇真險險躲開,這才讓眾人松了一口氣。
此時的廣場之上依舊有不少比試之人,可他們卻已無心比試,因為蘇放與蘇真這邊的打斗實在太過精彩,似乎觀看這樣的打斗都是一種修行,索性,眾人放下手頭的事都朝著這個方向聚來。
「哎,蘇真和蘇放哎,這對兄弟又開始斗了,這次怎麼斗得如此不同啊?」
「蘇放似乎是又進步了些,以往都是蘇真壓他半頭的。」
「今日蘇真好弱,怎麼回事?」
听到此話,原本正在進攻的蘇放頭猛地一回︰「你再說一遍?!」隨後又回過頭去,再看蘇真,早已退出十多米遠了。
看來這蘇放還當真是喜愛這個哥哥呢。
「噓,你說錯話了吧,蘇真便是蘇放心中之神,無論是誰都不能當著他的面說蘇真壞話的,你小心挨揍啊。」
「這……可是我也沒說什麼呀,再說了,這倆人關系為何這麼好?」
「這事,你听我講啊……」
秦任也跟著側耳听著,沒想到一听竟听得入了迷。
蘇放與蘇真並不是親兄弟,蘇放是老蘇家收養的孩子,與蘇真從小形影不離,兩人一個正直一個豪邁,都是天賦異稟,所以都是蘇家的驕傲。
蘇真比蘇放早進門派兩年,做了許多當地人津津樂道的好事,最後一步一步爬上了這正道門派弟子魁首的位置,雖然修為不一定是最強的,可他所做之事都是聲張正義的,在這不大不小的窮奇大陸他說句話也是可以代表整個靈虛派的。
據說已經成為了繼任掌門的不二人選。
而蘇放就喜歡蘇真光明磊落的性格,從小就視他為偶像,在蘇真閃閃發光的這兩年里,蘇放對蘇真的崇拜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每日把蘇真當作目標苦心修行。
所以在這望月台廣場之上,人們總能看到兩兄弟相互切磋的樣子,只是今天的格外精彩罷了。
再回頭看看蘇真,從原本的雲淡風輕變成了現在的目光凝重,可見秦任所教蘇放的那句話蘇放真的當真了,而且運用得很好。
蘇真心中也是汗顏,沒想到小弟被這秦任姑娘教授了僅僅一句話,竟然進步能夠如此之大,這哪里還是指點,都可以稱作是點化了!
恐怕就連蘇放所在的凌霄峰峰主沈青也不會教成這樣吧。
秦姑娘到底說了什麼?
就在分心之時蘇放一連串的攻擊又至,可蘇真卻逐漸靈力透支,閃避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最終,蘇真只能笑著擺了擺手︰「這局你贏了。」
秦任笑眯眯地問雲箏︰「你知道我和他說什麼了吧。」
「一力降十會?」雲箏猜測道。
「沒你這麼文雅,我就是告訴他別跟著蘇真的節奏走,無論如何心里記住一點,打人就打臉。」
雲箏啞然失笑。
「雲箏。」秦任看著蘇放朝自己奔跑過來的樣子,一笑過後心中不由得多了一抹沉重。
「嗯?」
「那養魂簪其實用處不大,對吧?」
雲箏沉默半晌,鄭重道︰「意義很大。」
秦任笑,然後看著蘇真的身影,微微嘆息︰「現在尚清遠的**與戰意已經找到,可是他們已經投胎成人,你要恢復人身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不急。」
「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
「傻任兒,何必為了我再廢心思。」
**
又是一個午後,陽光正好,蘇放帶來了好酒,秦任也早就備好了生肉,為了改善整個雲鼎峰的伙食,她決定要來一次現代人和異世古代人的友好bbq。
在雲鼎峰最常見的最不缺的就是竹子,秦任腌好肉,將她早已在第一日上雲鼎峰就做好了的竹簽拿了出來……
這竹簽所用的竹子她是真喜歡,由內而外總是源源不斷的流著靈氣,充盈持久而不散,這樣烤出來的肉怕是也帶著靈氣,口味一定不錯。
哪只她剛拿出竹子準備穿,李忘塵就從屋中「飛」了過來,看到秦任手中竹簽之後當場臉都氣綠了︰「好你個逆徒!」
秦任一愣。
「我說我培養了那麼久的紫微竹怎麼提早被收走了,原來是你個逆徒給我砍去了,還糟蹋成了這般樣子!這原本是給門主做東西用的!」
「師父,這事明天再說,凌霄峰的小輩帶了點好酒,你嘗嘗不?」
「哪呢?」
「屋後涼亭等著呢,你先去,我準備好肉也過去,我們烤肉吃。」
「哼!別以為這樣我就能饒了你。」
秦任尷尬一笑,還沒等她回話呢,李忘塵早已一溜煙地跑到了涼亭,哪里還有要問罪的樣子。
來門派這些日子,她是真切地模清楚了師父的性格。
好吃好喝好玩供著,徒弟就算戳破了天他也不會怪你的。
就在此時,慕容宣抱著何良跑了過來,乖巧地坐在秦任身邊一同串起肉來。
何良就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用它的龜速追追蝴蝶什麼的。
再過了一會,秦熠旎也來幫忙,而她的身後則是帶著心情不錯的蔣天年和一臉委屈的軒轅倩。
「師叔可莫要貪杯,我這酒可是花了五萬靈石一壇的仙人醉,酒力是不能用靈力所驅的。」
「放屁,你師叔我酒量好得很!」
「師叔你不放屁時候酒量好不好?」
秦任等人端著串好的肉過來之時,就听到了蘇放與李忘塵二人對話,不由得對蘇放的勇氣敬佩不已,可再一看兩人的樣子,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
原來這兩人面色通紅,竟是已經醉得開始稱兄道弟了。
蜜汁妖獸肉串,在秦任這個美食家的巧手之下被烤得滋滋冒著油,香氣早已經充斥了整個雲鼎峰,最可貴的是那竹簽的竹香與靈氣已經沁入到了肉里,就更是清新可口,少了許多肉的油膩。
在酒桌之上,軒轅倩已經微醺,她借著酒勁兒端起酒杯敬向了秦熠旎,將秦熠旎弄得一愣。
「這一杯,敬你!秦……熠……旎,你每次都那麼巧,搶走我想要的東西,偏偏還裝得跟不是故意的一樣,敬你這麼……討厭!」
秦熠旎撇了撇嘴,面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紅,但卻沒搭理軒轅倩。
而蔣天年則是一臉醉像,痴迷地看著秦熠旎不說話。
軒轅倩自然也不會真的等到秦熠旎回話,她自顧自地低頭一飲而盡,然後看著蔣天年,面露傷心之色。
「秦熠旎,你別以為吃頓飯我就不討厭你了,我還是討厭你,我還是會找你不自在的。」
「悉听尊便。」秦熠旎笑道。
秦任早已經將李忘塵抬回了他的房間,將蘇放就隨
意地放進了客房。
她可不能把蘇放拉進自己房間,她的房間秘密太多了。
不過這蘇放還真是又重又不好拉,一路上唱唱跳跳耍起酒瘋,被竹子絆了一跤還嚷嚷著要打竹子。
她都有點後悔了,後悔當時和蘇放說要喝酒什麼的,看來這總嚷嚷著要喝酒的豪氣爽快之人,酒量也未必就那麼好啊。
現在在場之人全都倒了被秦任送到客房,就連慕容宣也被李忘塵逼著灌了幾杯,現在還和偷酒喝的何良對視著傻笑呢。
忙活了一天,伺候這些人,她自己愣是一點也沒有吃。
而且意外地,她這身體的酒量出奇的好,這麼多酒下來竟是一點醉的意思都沒有。
無奈之下,只能拿剩下的肉烤了烤,一邊捧著剩下的酒,一邊坐在篝火旁的山崖邊上看著月色正好。
如此美的夜色,只可惜雲箏並不是實體,否則還真的能和她喝上幾杯,嘗嘗她所做的烤肉。
「出來吧。」
秦任頭都沒回,也沒用什麼靈力,她就知道身後一定有人。
因為有些人安奈不住想要問她。
「你為何要與那蘇放拉關系?」
花瑤從竹林後走了出來,坐到了秦任的旁邊,一把搶過秦任手中的醉仙酒,輕啄一口。
「大可放心,與你無關。」
花瑤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不是對蘇真有害的事就可以。」
秦任笑笑沒有說話。
如此夜晚良辰美景,陪伴在她身邊的是一個丑陋的婦人,婦人本不丑陋,只因修煉了邪法才會滿面生瘡,就像所有小說中寫的那樣,秦任心中明白,她有她的故事。
果然,見花瑤猛地灌著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多,喝到咳嗽才將酒交還給秦任。
她看著山崖上面那一輪明月,陷入了回想之中。
「蘇真比我大一歲,我倆同生在藍月國的富饒村,從小一起長大,訂了女圭女圭親,他生得好看又伶俐,家境又與我差不多,如此一來也算般配。
那時哪里知道什麼情愛,稍懂事之時便知道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我嫁給我從小玩到大的真哥兒。
可是心中卻不服氣,因為那時真哥兒喜歡我,我卻想嫁給村里的別人。
有一次因為這事和真哥兒賭氣,一口氣跑到後山里迷了路,又被毒蛇咬了腳,是真哥兒找到了我,一口一口將毒液吸出來。
那時我才認定,這樣的真哥兒是我這輩子的歸宿。
一個能在風里火里救我的人,一個不怕中毒一心只為我的人,才是我的相公。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那日為我吸毒療傷,他卻中了些毒,正巧被路過的沈青看到,為他療傷,送他回家。
原本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第二年那凌霄峰的峰主沈青便親自帶著弟子來到富饒村,從全村里選出有靈根之人,帶入靈虛派進行入門考試。
真哥兒不必考試,直接就被選上了,那可是仙人……」花瑤苦笑著,眼中盡是淒涼,手也顫抖不已。
「跟著仙人過日子是我們百姓求之不得的事,他父母哪里還管他的意見,強行地毀了婚約,又強迫他去靈虛派修行去了。
臨走時,他叫我等他,等他修煉成仙人再回來接我,帶我一同享福。」
「你沒去?」秦任疑惑道。
花瑤苦笑搖頭,眼中泛著水光︰「我沒有靈根,或者說我是五行靈根,只是凡人罷了,真哥兒是單水靈根,我倆家境一樣,相貌差不多,可這修行天賦卻是天上地下。
起初我就這般等啊等,爹娘逼著我嫁人,一氣之下我便離家出走了,家里有弟弟照顧著,我便放心地拋棄了年邁爹娘——只為等他。
一年兩年過去了,我還有信心,我還可以等。
十年二十年呢?
當我成了個婦人之後,我才听人講,原來修行的仙人是可以保持容貌
恆久不變的,那時再看看鏡中的自己,我心里也就更著急了。
若是到我七老八十了他還不回來我該如何?
修仙之人不是度年如日的麼。
秦任,你倒是說說我該如何。」
秦任感受著花瑤的痛苦,沉默不語。
原本的共白頭,如今成了佳人等白了頭,而那燈火闌珊處的他卻依然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
如此怎讓人不心碎。
見秦任不回答,花瑤自嘲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我等他等了多久?
二十年啊。
這二十年,我天天盼日日盼,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會做什麼,只能每日干點小偷小模的事,我睡過破廟蓋過干草,甚至好幾次為了口吃的差點讓人打死。
一直到那天,我正巧在山中迷路,听到兵器交戈之聲時想要跑,可還是沒安奈住心中地好奇想去看看。
我悄悄地走進灌木之中,見一個美麗女子身負重傷,被幾名滿臉賤笑的臭男人圍著。
我當時想都沒想,隨手抽出一根木棍就朝著那群人打了過去,當時可能是對天下男子都有氣在吧。
結果卻沒想到那群人是修煉之人,將我打成重傷之後還想欺負那女子,那女子卻早已經在周圍布好了毒藥,將那些男子毒死了。
我倒在她的身邊,她便笑了,她很美,雖然沒有你美,可卻也是真真漂亮得緊。
她眨眨眼,問我︰‘怕嗎?’
我說不怕,她便揮揮手,那男修的尸體就飛了過來,她一口咬在男修的脖子上吸食著男修的精氣與鮮血,回過頭來沖我咧嘴笑,滿嘴滿牙的猩紅,她問︰‘這樣呢?’
我當時也不知從哪里來了膽,我說不怕,他們該死。
那女子便也抓來了一個男修的尸體給我,問我要不要,吃了他就可以擁有更長久的壽命,還可以修行。
我說我沒有靈根,她說無妨,若是沒有靈根,也可以修行,只是很可能半路沒了命罷了。
我也不管有命沒命,當時一心只想去靈虛山找到小真哥兒,就一口咬了下去。
腥咸,惡心,難喝,但是仔細喝下去卻覺得又有點甜。
就是這樣,我便走上了邪修之路。」
秦任點點頭,「然後呢?就上了山?」
花瑤長嘆一聲︰「哪有那麼容易,我剛剛踏入邪修之列時便來到了靈虛派,在山腳下就被那些個正道修士打得半死,他們說我是邪修,是魔道,最後還是那個女子救的我。
她說她欠我一命,如今已還,也帶我入了修行,從此以後各不相欠了。
那之後,我每日都去四處找那些惡人,那些殺人不償命的傷天害理之人,殺了他們,然後吸他們的精氣與血氣。
我殺過馬賊,殺過綁匪,殺過皇帝,也殺過修士,一路走來,左手人命右手鮮血。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修行竟是如此上癮,一發不可收拾,也難怪當初小真哥兒沒有回來找我。
這般誘惑之下,就連我也難以自拔。
終于,有了足夠的修為,我不僅可以隱藏身份在靈虛派當個掃地的婦女,我還可以自由地出入浮屠塔前四層。
也見到了小真哥兒,他還是那般俊俏,真好。
那時我早已對他不存什麼長相廝守之心,我知道我相貌已不再是當初的花瑤,配不上他,便默默地守護著他。
他想要什麼,我便去為他找,他缺什麼,縱是拼了性命我也要為他找到送到他的門口。
如今他在正道是人人贊頌第一弟子,是他們口中的英雄出少年。
像我這般雙手沾染了獻血的丑陋婦人,早已在那日賭氣上山之時,就已經開始漸行漸遠了吧。」
秦任听罷獨飲一口醉仙酒,嘆了句造物弄人之後,便也不再言語了。
她回過頭去,第一次認真地仔細地看著花瑤,
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樣子。
如此丑陋的一張臉,竟是背負著這般刻骨銘心的感情,讓秦任不知該憐憫還是該嫉妒。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穿越到現在遇到的全是傻子。
因為異世古人真的很純正,哪怕是擅用陰謀權術的那種人也活得很是純粹,小人便是小人到底,陰謀就要耍到底,為了自己的目的,所有人都在用他們可以承受的最大限度去做。
如今她才發現,其實是她錯了。
就因為這種純粹,才真正契合了天地之道,所以這個世界的修仙者才這麼多。
因為他們的思想更符合天道罷了。
一個女子肯為自己心愛的男子苦等二十年,甘願啖食人血自毀容貌,這不算什麼偉大。
真正偉大的,是花瑤因為愛著蘇真而放棄了蘇真。
她放手了,她只求蘇真能過得好。
秦任有理由相信,若是此刻為了將蘇真推到正道第一人的位置上,花瑤心甘情願讓蘇真親手殺了自己。
可是反觀蘇真呢?
他還會不會記得有這樣一個女子,有這樣一個曾讓他用生命去愛護的女子,若是他知道了那個曾經花容月貌與他兩小無猜的女子如今為了他變成這種落魄模樣,他會做何感想?
一夜無言。
秦任任由花瑤靠在自己的肩頭借著酒精的力量沉沉睡去,這恐怕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安慰方法。
就連句邙的到來,也未讓秦任的身子動上一動。
句邙只是輕輕地來,然後看到桌上特地留出的兩碟美食與兩壺好酒,會心一笑之後靜靜地坐在秦任的身後,一杯一杯地淺酌著。
身後的影衛縱使是知道秦任特地為他留了一些,也知道都被自家主子統統消滅掉了,他也不敢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守在主子身邊。
句邙滿意又霸道地看了看影衛,不得不說,影衛變聰明了。
太陽從東邊悄然露頭,霞光從開始的一丁點最後變成了漫天通紅,秦任靜靜地坐在山崖邊,看著這在地球絕對看不到的絕色美景,獨自飲著酒,一口接一口。
這酒好像無論怎樣都喝不完一般。
她卻完全沒有醉的意思,心情格外平靜,仿佛一瞬間看透了世態炎涼,目光直達蒼穹最深之處。
這樣平靜的感覺真好。
可是還會維持多久呢?
再過一年,便是與那徐滄瀾約定的不殺之期,倒時恐怕很難達到結丹,就算真的結了丹又如何?徐滄瀾對她起得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
她好不容易重生拿到的身體又怎能輕易拱手于她人?
縱使是身體的原主,她也不會心甘情願!
可是轉念一想,她只不過是一個二十一世紀年紀不大的小女孩而已。
只不過是一個從小到大命都不大好路也不大順的小姑娘。
天下這麼大,為何偏偏是她?
清晨的天氣微微涼,雖是修士之身,她卻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膝,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臂彎里。
「別怕,有我。」
「別怕,有我。」
兩種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語氣,竟同時在秦任腦中響起,雲箏和句邙。
句邙用的是傳音,而雲箏本就與她心神相連。
如此默契,真不愧是同一個人的魂魄。
她抬起頭看著東方日出,照樣此時還只是雛形,弱不禁風的模樣。
可是她知道,這陽光很快會發光發熱,用它最大的力量去將黑夜驅散,為黎民百姓換來白晝,用它的光芒溫暖在世間每一個陰暗角落。
一時之間,秦任這小小的築基修士竟來了興致,她悄然用靈力將醉倒的花瑤輕放在草地之上,用禁制隔斷了她的听覺,如此一來便不會打擾到她。
秦任單手一揮,在天邊日出之上用靈氣凝聚了一團暗色光團,右手再用靈力包裹住一團接近陽光的亮色光團。
「有陰,必有陽。」
句邙輕笑,以鬼魅般的身法來到了秦任的身邊,用手指輕輕一點,秦任兩手中的光團就不听秦任的控制,逐漸合為一體,變成一團半灰不白的樣子。
秦任懊惱地看向句邙,只听句邙輕輕答道︰「混沌,一切皆無,無兩儀,無四象。」
不服輸的脾氣上頭,秦任冷哼一聲,靈巧地將這灰色靈力奪了回來,手指輕點,只見這一團灰白光團之中出現了光,出現了暗,出現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五行以八卦方位不斷地變換著,生機勃勃。
她笑道︰「混沌包羅萬象。」
句邙搖頭,只是嘴唇微張輕吹了一口氣,這已經運轉起來的五行八卦竟被他一口氣輕松吹散。
「不對,混沌就是無。」
「那又怎會生出陰陽,生出五行,孕之天地?」
句邙輕笑,「因為有欲,混沌本就是一團**,好的,壞的,你眼中所見的,包括這日出,包括這黑夜,不過是你之所欲。」
「我之所欲?」秦任歪頭,她此時已經被句邙的道給點撥得有點開竅,卻始終覺得哪里並不正確。
「是,」句邙曖昧地刮了一下秦任鼻梁,又面向著蒼茫大地,慢慢張口︰「心中有欲,所以得見陰陽,得見五行,若是無欲,陰陽不存,五行皆空,人便不存在,魂便不存在,眼中再無日月,再無天地,這便是混沌最原始的形態,若一切真是混沌所生,那混沌又是從何而來?」
此時的秦任境界還未到,已經被句邙說得微微心動,可此時雲箏卻忽然控制了秦任的身體,竟與句邙盤起道來。
雲箏操控著秦任手中光團,將之打散又重新凝結,再次打散,一切做得行雲流水,卻是與秦任風格根本不同,句邙微微皺起眉頭,熟悉的感覺在心頭異常強烈。
雲箏淡淡地作者這一切,句邙所凝結的「道」被雲箏輕柔地擺弄著,這用「道」凝成的靈力光團並不會因為境界的差別而被區分,縱使是大乘修士來此,若是「道」理不通,也動不起句邙的光團。
而雲箏卻輕而易舉地動了。
說是改變,卻也未曾改變,但句邙那團靈力光團總是有些什麼不同,就連句邙也說不出來。
雲箏輕柔地撫著那團光團,輕輕張口︰「從虛無成混沌,混沌生兩儀,時間便存在,若論這世上混沌之前有什麼,那便是時間。
它是永恆的存在,它記錄著這世間萬物的興衰,時間是混沌,是虛無,是道,是世間一切存在的條件。」
「可時間看似永恆久遠卻也有終時!」句邙一揮手,周圍一團女敕草瞬間瘋長,綠油油的小草在句邙地撫弄之下最終枯萎化成一攤灰燼,他似是知曉了正在與他論道之人並非秦任,依舊笑魘如花。
雲箏也跟著輕笑,右手食指輕點,只見一陣微風吹過,那草兒的旁邊種子開始發芽,又長了起來,與往常無二。
「這便是時間,它記錄萬物,萬物既有終結之日,便有再生之時,六道輪回,皆如是。」
隨後,兩人相視而笑,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
這一場關于**與時間的爭論根本沒有任何結局,因為他二人的道不同。
忽地,秦任似有所悟,接管了自己的身體,將手中光團瞬間捏散。
無論是雲箏也好,句邙也罷,他們的道不是她的。
他們想做的,無非就是趁機點化她,讓她快一點接觸到所謂的境界的大門罷了。
而就在那一瞬間,秦任發覺她似乎找到了她的道。
秦任看著日頭逐漸升起,鳥兒也開始鳴唱,她能將兩人的「道」力捏為粉碎,卻說不出她心中感覺。
看來她只是模到了一個門檻,卻距離真正說得清楚還差了好遠好遠。
雲箏與句邙看到秦任能有如此表現自然也是高興的。
只可惜,這一切和諧的氛圍最終都被李忘塵的一聲
哀嚎所打破,句邙迅速地捧過秦任的腦袋猛親了一口,隨後便與影衛消失在懸崖之上。
根本不給人反映的時間。
而老頑童李忘塵,此時正看著自己藥園中那顆被他買來奄奄一息的七星草種子痛苦地嚎叫著。
「快死了!快死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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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了,關于恩批和一微一的區別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