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是徐滄瀾看不見秦任,而惡人谷之人卻看得見他的一舉一動,這麼多的注視雖然徐滄瀾並沒有親眼所見,可是心中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並非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是當他破除那些格子之時,忽然有一道強大的殺氣死死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猶如一頭野獸一般,而且越發濃厚。
句邙姿態依舊慵懶,可此時雙全已在袖中暗暗緊握,若非他的臉色太過平靜裝得太像,而那殺氣又只是鎖定一人,恐怕此時全谷之人都會因他的滔天殺氣感到恐懼不已。
天空之上,秦任吞下幾顆療傷丹藥,可剛才徐滄瀾那一破,已讓她心神損傷不少,尤其是操控著那麼多的幻影去活動更是對神識的一種非常巨大的消耗,縱使神識如她那般強大,也承受不住。
可此時危險,秦任不得不百分之一百的專注對抗,稍有不慎恐怕徐滄瀾便會破陣而出,在惡人谷之內大殺四方。
再加上如今惡人谷已有了陣法,外人是進不來的,他們若是死在谷中恐怕神仙也難以察覺,可就真的這般煙消雲散了。
所以她的手與心並未因傷停歇,雙手連變,直接將流景從乾坤筆之中召喚出來︰「阿景助我!」
流景冷冷撇向秦任,十分不爽這種類似召喚獸的形式,但是此時她卻也知道情況危急,當下點頭,並為做出什麼大的動作,只是一步一步走向秦任的陣法正中。
她與徐滄瀾此時距離十分的近,四周空氣開始冰冷,流景腳下的虛空之中每走一步,就會掉落一片巨大的雪花,而她借著秦任之力行在虛空,周圍的空氣瞬間降低,就連眾修士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不得不加強了靈力的防御,否則恐怕還未死在徐滄瀾的手下,先被這谷主召喚出的美人兒給凍結成冰了。
聰明的修士知曉其中利害,自然地後退了幾米,果然情況變得好了許多。
阿景如今已經立在陣法之上,素手在空中輕輕劃過,只見整個陣法竟被她凍結成冰!
縱使是徐滄瀾,身為化神修士的他此時竟也被這寒冷的氣息給凍得動作僵硬,就連思維都有少許停滯,秦任趁著這個時機,瞬間進入乾坤筆之中,而她的身體則是由雲箏控制。
是時候了,若是此時再不看看在乾坤筆之中新解鎖的房間,那她很有可能此戰必輸!
按照雲箏的提醒,她走進了那個地方,房間大門已開,這是一座小樓,她目前只能進入第一層而已。
第一層擺設十分簡單,兩個蒲團,幾本書而已。
《混沌心經子集之二》《陣藏子集之二》,《乾坤筆法子集之二》!
上次玉簡,這次卻是實實在在的幾本書,對于書的接收能力應該是很差的,如今她趕時間,只能囫圇吞棗地看上一看希望能找到破解方法了。
她心中有數,當下便讓流景與雲箏在外面撐上一會,想都沒想就翻開了那本陣法之書。
哪成想,雖是封裝書,在她翻開那一剎那卻忽然天地驟變,電閃雷鳴讓人看花了眼,而當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在她面前的竟依舊是乾坤筆中!
可是,此時的乾坤筆中的景象卻多出了一個人,那個人好是熟悉,竟是授予她「鳳傾天下」的尚清遠!
她試探性地一步步朝著尚清遠走去,他轉過身看向秦任,露出了一個笑容,平平淡淡的,簡單到極致的笑容,卻在那一瞬間讓秦任覺得心中百花盛放,他明明長相那般平凡清淡,可那一笑,竟讓她有一種天地再美的景象也不及他風華絕代的感覺。
尚清遠,你究竟是什麼人!
「來。」
他一招手,秦任便絲毫不能反抗地朝他飛去,緩緩落地,力道輕柔無比,秦任不知為何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好像她的靈魂被鎖在了某處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將手伸了過去,與尚清遠雙手相握,他大大的手掌傳來一陣冰冷,卻柔軟得讓人窒息。
尚清遠接過她的手,將她扶穩,帶著她走向那鋪著文房四寶的桌前,將一支與乾坤筆一模一樣的筆遞給她,然後為她研墨。
她的身體好像有其他人在控制一般,傻傻地抬起頭痴迷地看向尚清遠的臉,看著他專注且溫柔的樣子。
那一顆,秦任似乎從他的身上看到了雲箏的影子。
或者說,雲箏本就是他,是他的一部分。
他一邊溫柔地研墨,墨水散發出清新淡雅的香味,這香味充斥鼻息,讓她感覺到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陣法之道,就猶如這水。」
他說罷,倒了一點水在硯中,那硯散發著濃郁靈氣。
「水之道,在于載,在于融,在于無形。載天下萬物,萬物皆可入其中,融于萬物,萬物便可以水為形,而水本無形,何以載它,它便是何形狀,你可明白了?」
秦任心中想著不明白啊不明白,她的靈魂正在吶喊著听不懂,可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點點頭。
「既然你懂了,那便寫吧。」
寫什麼啊?到底是要寫什麼啊?
秦任腦袋嗡嗡作響,可是身體卻不受她的控制已經動筆在紙上寫字了。
字寫得並不好看,甚至還不如秦任那點不成熟的筆法呢,而那字秦任根本就不認識,也看不懂,就連猜都猜不出究竟是什麼。
可這玄奧的字,卻讓她感覺到了一種特別,她靜靜地觀察著這字,似乎有種東西在腦海之中破繭而出,一瞬間竟讓她有一種接近于天地,接近于萬物的感覺。
這究竟是什麼字體?
「嗯……」
就在她被這字所迷之時,忽听自己的口中發出思考之聲,好像遇到了什麼難題一般,而那筆也跟著停下,打斷了秦任那一剎那與天道的連接。
尚清遠看著紙上之字輕聲而笑,身體圈住秦任的身體,一雙美麗的手覆上她持筆之手,修長的手指輕輕用力,那毛筆便在紙上游走了起來。
「如此這般……」
他溫柔的教,她心不在焉地學。
秦任甚至能感受到,這不受操控的身體的主人此時哪里還有心思去學這些玄奧的筆法,目光全都在尚清遠的臉上。
她都能想象得出自己現在的樣子究竟有多花痴,目光多痴纏。
就連她的心跳都那麼快速,快到讓秦任也感到一陣渾身無力,頭暈目眩。
只可惜這般光景只持續了一會,就在此時尚清遠寫完一字,握著她的手收筆,忽然回頭看向她。
「呀!」
被發現了的她驚慌失措,那一剎那心仿佛重重的鼓點漏跳了一拍,就連呼吸都停滯了。
一不小心,毛筆帶著墨水從手中滑落,她驚呼一聲,想要抓住那筆卻又害怕被濺到墨水,尚清遠忽地環住了她的腰,一個瀟灑的轉身扶住了她要仰倒的身體,為她擋住了墨水,而他的身上,黑色的墨在他的袖口和背上綻放出別樣的美好。
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二人兩兩相望,有什麼東西在眼中閃過。
兩人姿勢曖昧旖旎,如此精彩讓秦任心中甚至也有了些特別的感覺。
還是他先收回目光,扶著她站好,然後自顧自地再在紙上寫好那奇怪的文字。
而她則是表面認真地看著,實際心中卻還在懷念剛才那片刻的溫存。
秦任沒時間看兩人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她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之紙上,一筆兩筆下去,她便莫名其妙地對這字多了份理解。
這字好像有一種魔力,能夠讓人自然而然地理解它的意思,哪怕根本不知道這字怎麼念,也不知道這字究竟是怎麼寫,每當想到寫法,秦任腦中一陣暈眩,可是她卻能懂。
根據它的型,根據尚清遠所提筆落筆之時的力道,她居然看懂了這字的意思。
「再寫一次試試看。」尚清遠將筆遞給秦任,秦任心中一喜,忙接過筆,然後在紙上模仿著尚清遠的樣子一筆一筆寫了下去。
秦任專注而認真,認真到根本沒有發現,此時的身體居然是她自己在操控,字也是她在寫。
寫完一字,秦任仿佛心中多了好多好多對天地萬物的理解,而尚清遠則是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就是這般。」
夕陽西下,乾坤筆中一片旖旎,尚清遠好听的聲音猶如靜靜溪水,流在整個乾坤筆的美景之中,將這黃昏襯得無比美麗和靜謐。
「字有生命,所以我創了乾坤筆,將字賦予骨,賦予靈,賦予萬千變化,而將這字的萬千變化融于陣中,使陣有風骨,有了自己的魂。」
「你修為尚低,還不能做到陣魂,今日吾授你陣心之法吧。」
乾坤筆中一個黃昏有多長?
在秦任的乾坤筆中,時間隨她操控,她希望時間短暫便可短于現世,她希望漫長,便可長于現世,哪怕是一些地方短,一些地方長,都可以行得通。
這與她是時之老人的徒弟,所以對時間特別敏感有關系,這也與乾坤筆的造化之大有關。
所以秦任沉浸在乾坤筆的修行之中,卻完全不知,她進入了個奇妙的世界,在那里秦任的時間設定是不做數的。
她的一個黃昏,外面卻已硬生生挺了整整三天三夜。
在雲箏的熟練操作之下,這陣法甚至比秦任在場之時更為牢不可破,又有流景的幫助,一時之間就算修為強大如徐滄瀾也有些無可奈何。
可這僅僅是一天兩天的事,在第三天開始,徐滄瀾便開始發瘋似地攻擊,瘋狂地攻擊著整個大陣,雲箏只是記憶之體根本承受不住,就連流景也受了些輕傷,她咬著牙擦掉唇叫血跡,心里暗罵秦任不是東西。
而這里最糾結的莫過于句邙了。
他早就認出此時的秦任不是他所鐘情的那一個,秦任的身體被那他所熟悉的氣息所佔據,而秦任本人恐怕還在做著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如今時間緊急,眼看那純陰之女就要支撐不住,到時秦任有生命危險,可他偏偏還不能出手。
他可以給她全世界最安全的堡壘,若是她喜歡,他努力一些甚至可以助她得到整個世界!
可是……秦任的性格斷不可能讓他一直保護著她,她就是那麼倔強和執拗,什麼事非要親力親為,務必要自己突破重重難關拼命到底。
這性格讓他迷戀,卻也讓他無可奈何。
如今還不到最後一刻,他在心中告誡自己要忍住,不到緊要關頭萬不能出手。
哪怕他再想要保護她,再想讓她在自己的懷抱之中享盡世間千萬寵愛,他也要忍到最後一刻,否則恐怕她會討厭了自己!
而就在此時,雲箏再吐一口鮮血,秦任的五髒六腑猶如被刀絞了一般的疼痛,居然是徐滄瀾從陣法的變動之中瞧出了端倪,順藤模瓜傷到了秦任的神識!
雲箏有些渾身無力,而流景此時只能干著急,她情緒的波動太過激烈而被徐滄瀾感受到,當下想都沒想就在虛空之中拍下一掌,這一掌速度飛快,流景還是第一次用盡冰雪之力才堪堪擋住,否則必死無疑!
就在此時,徐滄瀾眼中露出瘋狂地神色,他好像很開心一般,雙手一翻拿出一個旗子,在空中連連揮舞數下,開口道︰「千魂索命!」瞬間,那散發著冥冥綠光的旗子變黑,最後黑氣籠罩著整個大陣,一聲聲鬼哭狼嚎從旗中飄出,離得老遠就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冤魂的陰氣與怨念在不斷地進攻著修士的靈魂!
「吞噬天地!」
一張張半透明的人臉從旗中飄出,朝著陣法的邊緣探去,在飛行的途中那一張張人臉顯得異常猙獰悲傷,哭得十分悲慘,可是真到了陣法邊緣地帶,他們卻忽然猶如食人之鬼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在陣中!
徐滄瀾抓住秦任的神識不放,那惡鬼每當咬陣法一口,就好像咬掉了秦任身上的一塊肉一般讓雲箏也感受到了巨痛,雲淡風輕如他,此時第一次有了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怕這群惡鬼傷到秦任的神識,他竟用自己的記憶之力頂上!
要知道秦任沒了神識還能再修煉,而記憶之力就是雲箏的本體,若被啃食光,那雲箏本人也將永遠不復存在!
流景與雲箏在乾坤筆中相處時日不少,自然知曉其中厲害,那張冰冷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焦急的神色︰「混蛋,快來救雲箏啊!」
事情萬分危急,句邙終于一挺身站了起來,想要救雲箏于水火之中。
因為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雲箏的記憶之力,他第一次這般深切地感受到,他心里明白,此時秦任身體之中的,竟是句邙另外一個自己!
就在他飛到半空之時,忽然之間,只見秦任從痛苦之中倔強地抬起頭,嘴角掛著不服輸又充滿自信的微笑。
熟悉的語氣再度響起,讓句邙放心不少,索性再度回到了地面。
「想弄死我,你還早一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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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