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籬看著她那麼慘痛的樣子,終于找到了勝利者的感覺,嘴角的笑意加大︰「你以為為什麼你跪在這里,冷宮卻沒人來看熱鬧,知道麼,那些阮氏女子,已經全被帳斃!而給你去找皇上的路公公,只怕現在也不在人世了呢!」
「你說……什麼?!」
娉婷的肚子抽痛的厲害,幾乎語不成聲。
「姐姐,沒想到路公公竟然也是你的人啊!皇上早嚴禁有人為阮氏求情,路公公可是為了你把頭都磕破了,最終落得杖責一百的下場!」阮青籬站直了身子,傲然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身影,這是她最後的人脈吧,從此自己終于可以高枕無憂。
「他……不是我的人」
「……青籬……你可不可以去求皇上免了杖責……」
「一百杖……那是……會死人的!」
明明是一句話,卻硬是在抽氣聲中被分割了幾段,青籬撐著心里的那口氣,撐著肚子里越來越劇烈的絞痛開口央求著她︰「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你幫幫他!」
她知道已經沒人能幫到自己,所以,她不求她幫自己,只求她別讓無辜慘死。
「姐姐,你還真是天真!你以為皇上為什麼會下令杖責一百,那可都是妹妹的功勞!就連姐姐身邊那四個丫頭,妹妹也特別交代要一視同仁,所以才會和杖死!」阮青籬冷笑著說道,到了現在,這個姐姐竟然還不知道是誰在害她麼?!真是傻到了極點!
「青籬……咳咳咳……你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娉婷一陣咳喘之後看向她,臉上早已沒了半點血色︰「是不是……我……當初……就不該屢屢救你?!」
這個母親卑微的三妹,自幼得她憐惜,受她庇護。只在她嫁人後才沒辦法回護,誰知道她的性情就變成如此。或者說,她的性情一向如此,是她沒有看穿而已!
「這怪只怪你太愚蠢!」阮青籬看著她冷冷的說道︰「如果我是你,早就緊緊抓住皇上的心不會有半點猶疑!是你拱手把他送給了我,給了我翻身的機會!姐姐,你現在身下好像是在流血啊!」
她看著地上的女子已經痛的縮成了一團,如果不是痛到極點,以她的驕傲不會在人前這樣的蜷縮吧?!她身下被染黑的白裙不斷有鮮血涌出,最後和泥濘混成一色,讓她覺得十分快意。
阮氏的嫡女,驕傲如天鵝一樣的頸項,在此時也深深的彎下了吧,就像是她以往的那樣!真是讓人覺得痛快!
「這……是他的孩子……求你……救救……救救他……」
她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卻拼盡了她的全部力氣。
「姐姐,你以為他會留下阮氏的孩子?!」
冰冷的話語像是一記記重錘,擊散了她最後的意志。
她為他跪求當年的太上皇時,流掉的孩子月份太大,傷及了根本,曾被診脈再不會有孕。他子嗣艱難,所以她才會不敢那麼介意阮氏後來進宮的女孩,只盼他可以有後。當知道再度有孕時,她喜出望外,就連他也說這是上天賜予的幸運。
現在,他不準備再要這份幸運了麼?!
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那麼,就這樣吧,還掙扎什麼,她又能改變什麼?!
他變了,妹妹也變了!
是她笨,識人不清,害人害己!
她好恨,她好恨!
恨良人無情,恨姐妹無義,恨救人無法!
若有來世,她也願冷了熱血、狠了心腸,再不像如今這麼窩囊!
阮青籬看著眼前的女子氣息越來越弱,到最後胸口也沒了起伏。這才環顧四周︰「你們知道該怎麼辦的,嗯?!」
「主子放心吧,奴才這種事做多了!」跟來的宮役全是她的心月復,開口便知需要做些什麼。
「好,快把阮棄妃抬上鳳攆。」阮青籬看著已經血人的女子被抬到攆上,這才調整了表情開口悲呼︰「姐姐,你一定要撐住!妹妹帶你去找皇上!」
六人抬的攆帳調頭折回,一路上都可听見青籬為姐姐淒厲的悲鳴,而她的唇角卻始終帶著隱秘的笑,陰毒而艷麗。
從此以後,再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她的地位!
阮娉婷這三個字,是龍陌離心里的一根刺,動一動都會發痛。
那個位登九五的男人不過是讓人把她送入冷宮,而且嚴令有人告訴她相府的任何消息。
是她把阮家的消息輾轉找人泄露給她,相關人手早借著誅阮氏余孽滅了口,再查不到半點痕跡。
姐姐,雖然恩將仇報有些殘忍,可是,不徹底的讓你消失,妹妹怎麼能安享後宮的尊寵?!
只有姐姐你不在了,那個秘密才會永遠成為秘密,不會再被皇帝察覺。
她才會永遠是他記憶中那個于他有救母、救命之恩的小女孩,是他多年惦念于心的那份眷念,是他親選的皇後,與他共享天下尊貴!
姐姐,後宮太過殘酷,不適合你這樣純摯的人存在。
就讓妹妹送你上路吧!
放心,你不會孤單,早有你所在意的阮家所有人在那里陪你!
冷宮里,寒風掠過,枝頭的梨花一片片被吹落,像是一首無言的挽歌。
……
記憶里,有大雪的白,與落胎的紅,顏色交織,十分刺眼。
那個曾經風頭一時無兩,京城雙姝之一,號稱絕色的女子,最後也不過是落得一個慘淡的收場。
就算才色兼備又怎樣,相濡以沫又怎樣,卻依然不過是痴心錯付,他的心頭好,永遠不是她!
當「凌若星」再次站到南慶國的街頭,看到的還是當年一樣的場景,就連牆上粘貼的皇榜,都還是阮氏抄家滅族的舊聞。
她難道又回到了元熙三年的冬季麼?!
恍惚間身體似乎被一種力量牽扯著,飄過一重重庭院,高聳的宮門,熟悉的宮廷,再度到達了那個她最後殞命的皇宮之內。
飄行中,她看到一臉悲戚的阮青籬帶著已然不省人事的她慢慢地在冷宮深處踱著步子,繞著遠路往皇上素來所在的宮殿走去。
如果不是阮青籬最後卸下了偽裝,如果不是見到青籬刻意的去繞遠路,只怕那樣哀痛的表情必然可以把她騙到,以為她終究還是惦念一點姐妹之情。
她就是憑著這幅精湛的演技,博得了龍陌離的那份傾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