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殘忍麼，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並不管會對別人造成怎樣的困擾。」凌若星抬眼看著他，越發覺得他的眼神和龍陌離好像。一直桎梏他的陰霾如今在眸中散去，恢復了往日如鷹鷲般銳利的光芒。
真可笑，她在之前怎麼會覺得他有些可憐，甚至覺得那份寂滅的眼神和冷宮時的自己好像。現在看來，告訴他自己的事情本身就是個錯誤。
他只是因為心結未開才有之前相見時的落寞吧，現在多年磨練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很危險，不能再繼續和他接近了。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了解，自己的直覺再次應驗。若龍陌離是她前生的厄難，那麼，李赫，就是今生的災劫。
「你是第一個初見面就給我如此評價的人。」李赫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剛才還是一副羞憤氣惱的模樣，在轉瞬之間已經恢復了冷靜。那雙黑夜一般的眸子，經歷了不知多少年時光變遷的滄桑，這是一個不好掌控的女子，與他見過的所有類型不同。
「第一個初見面這樣評價的人？」凌若星淡淡的一笑，削瘦的面龐上那雙眸子亮的嚇人︰「那麼，是不是，別人在相處多了以後才會給你這樣的品評。」
「其實有時候，女人太敏銳了不是件好事。」李赫說著聳聳肩，恢復到那種牲畜無害的表情，環顧四周道︰「在這麼美的月光下，你穿越千年和我共浴在大溪地海水之中，不是一件很rantic的事麼，干嘛這麼破壞氛圍？」
「我告訴你的事情，不是讓你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凌若星目光凜然的看著他，並沒有李赫預料到的會因為他的話題而繼續羞澀的反應，身上也散發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氣息，就像是她以前在那些匍匐一地的宮人前流露的威勢。
「看來你還挺能適應環境的。」李赫的嘴角一勾，開始還因為男女相處之類的事情會不自覺的羞赧。現在他刻意提到，她卻反而迸發了那種想要壓制人的威勢。現在，她已經把他列入防備對象了麼，所以才這樣一幅戒備的模樣。
「如果這里這樣是常態，我總要適應的不是麼？」凌若星有些挑釁的揚起下巴看著他，不要以為這就是她的弱點，她不會再那麼軟弱，讓人可以輕易的拿捏。
「阮娉婷，不得不說，你這種性格我很欣賞。」李赫看著她瞬息多變的狀態，突然再度升起一股探究之心︰「如果是你的話，既然背負了那樣的仇恨，如果有機會再見到那個人，你會怎樣？！」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回答你的問題？」凌若星戒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又想要知道些什麼。
「那你也可以問我啊。」李赫微微挑眉，眸子里盡是魅惑的神采，他唇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彎度看著她理所當然的說道︰「未免你覺得不公平，你也問我幾個問題好了！」
「我特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並不是你自己的房間啊！」凌若星有些想要抓狂，這家伙不但直接跳到別人房間，還這麼一直追問著她各種事，有這麼自以為是的人麼？！
「阮娉婷，其實之前沒告訴你，我也有一個恨之入骨的人。」李赫卻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應，只是深深的看著她，突然開口說起自己的事。他臉上的那抹笑意也漸漸消失，換上了那種異常冷漠的表情。
「那個人，他，辜負了我的母親！他害的她經歷了人生最最痛苦的事，喪親、失偶，獨自把我帶大。」
「從小，我被灌輸的思想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一定要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之前給你說我為什麼叫李赫，那只是原因之一，其實是老媽為了提醒我，只有變得顯赫，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目標！」
「所以呢？」凌若星再度被他口中的話題吸引到，他現在的眸光讓她心驚。那麼銳利嗜血的光芒，要不是恨到了極致，怎麼可能會這般的凶狠。
「可是，現在，母親已經不在，突然感覺那些對我來說，都失去了意義！」李赫的目光飄向遠方，想要努力去讓她高興的人已不在，他做的那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但是，阮娉婷，是你說這世上還有其他可能性的！既然有，我想問問，如果是你，你想要報仇麼？！即使是隔了時空，換了人生，過去你身上的那些仇恨，就可以放下了麼？！」李赫的目光又收了回來，再次籠罩在凌若星身上。
「呵呵，你在問我會不會放下？」凌若星一挑眉冷笑了兩聲，目光里面彌漫了鮮血漫就的回憶，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可笑！
「你不是不知道我跳水的事吧，你覺得我那是為了什麼？！」
那樣血腥書寫的結局，是她想要放下就可以放下的麼？
不！不可能！
「要是我一人也就算了，那孩子呢？！阮家呢，外祖一家呢？！那麼多人命，怎麼可能放下？」
「知道麼，我外祖從小教我，做人不要記仇，因為有仇一定要報在當下，否則人生再也不可快意！」
凌若星的聲音比冰雪還要清脆寒涼，她目光如劍的看著李赫︰「如果有機會讓我再回去，我才不會做這種沒意義的設想，放下這個詞，是給得償所願的人設置的！」
她是回不去，並不是，不想回去！
跳入海中的那種窒息感，讓她再度瀕死，不過也只是讓她飄回南慶看了一眼。
她如果再試，可能沒有這次被救下的好運，也不一定能夠真正的回到那里！
但是，如果可以回去，就算拼了一身性命，她也要盡自己的所能，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有仇必果！
「那麼多的人命，我不可能讓他們死不瞑目！」她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金戈鐵馬的鏗鏘。要不是她，龍陌離早就死過很多次了，哪里有機會坐在那個位置之上？！
外祖曾說，男子唇薄而涼薄，未必是她良配！如果她願意，外祖耗著赫赫戰功可以求聖上為她擇良婿。可是，她拒絕了，不但拒絕，還拉著身邊所有的人來成就他的一切。到最後，卻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如果，她再遇到他，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做那個斬盡她所有親人的劊子手！
就算現在換了人生，那麼慘烈的過去，那麼多無辜枉死的生靈，她也會在心內為他們留下墓碑，每日的祭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