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星沒想到這艘船上還有茶具,因為心很亂,想寧神所以就干脆靜下心來泡著茶。因為今天的事情實在太多,她甚至把自己掌握的分茶、沖茶之技全部拿來秀了一遍。
當看到自己也可以泡出漂亮的花朵一般的茶花的時候,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其實,她自小和母親在莊子長大,所以規矩一向學得不全。後來,又在深山學藝。她的所有技藝,都是師父賜予的。
那個天人一樣的師父,四國之中無一不敬仰的師父。教會了她那麼多的東西,卻從來沒有教過她,要怎樣去識人。
有時候,口出惡言的未必是壞人,說好听話的未必是善人。
既然現在事情都變成這副模樣,至少,她應該以靜謀動。就像是劍技里面的後發制人,敵不動我不動。
只有冷靜的站在一旁,也許才能知道該怎樣去解開一團的亂麻。
他們要付出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可是,她卻沒有討還這些代價的地位。
等真正的把茶泡好,一個個杯子斟上,她這才發現原來葉流川的爺爺已經在旁邊看了半天。
「看你這樣,應該也是名門之後吧。」端木海感興趣的問道,不知道是怎樣的家族才培養出這樣一個氣質如茶的女孩。這個女孩,需要去品,慢慢看,才能看到她身上越來越多的美。
「我家庭很一般,估計連中等都談不上。」凌若星自嘲的笑笑,背著巨債以至于她不得不依靠霍以琛才能幫助他們家的窘境,怎麼可能是名門之後。
「可是你泡茶的手法可不像是初學者,或者不懂門道的人。」端木海說著拿起一個紫砂的杯子嘗了嘗凌若星泡的茶,不只是樣子好看,味道也是取了最美味的精華,喝下去滿口余香,回甘悠長。
「恩,只是家傳愛好而已。」凌若星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這里的水不太好,不然要是留下春天晨起花尖的曦露,泡出來的茶才稱得上好喝。」
「沒錯沒錯!」端木海的眼眸一下子睜大,沒想到這個女孩也算是知音,他的臉色突然有些狐疑︰「家傳,不對啊,丫頭你是凌心月的妹妹,那丫頭可是不懂茶的!」
「恩,其實,家傳也要看喜歡不喜歡,姐姐不喜歡此道。」凌若星尷尬的解釋著,希望凌心月別因為她背後詆毀她而生氣。
「這倒也是,那丫頭你還喜歡什麼?」端木海好奇的問道。
「下棋吧。」凌若星掰掰手指,也找不到自己在這個時代可以稱得上是愛好的東西了。只能把自己會的那些拿出來充數︰「古箏也勉強可以。」
「你喜歡下棋?圍棋、象棋還是國際圍棋?」端木海這次是真的感了興趣,他沒別的愛好,其實就是喜歡圍棋。就連茶道都要次居于第二位,沒想到這個女孩和他的愛好倒是相同。
「爺爺,你可別小看人,人家可以連御江家的那個老家伙都敗于她手的。」葉流川在外面吹夠了海風,也走了進來。
「什麼,你在開玩笑?」端木海壓根不信,御江家的那個老家伙可是真正的精通棋道,怎麼可能被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給贏了。
「要麼打賭?我賭你必輸!」葉流川唯恐天不亂的說道,想要激得老人和凌若星比一下。
「你要是輸了跟我回端木家麼?」端木海見到他送上門來,趕快提著條件。
「那您要是輸了,以後就不要再在我面前說那些話!」葉流川見他不客氣,于是也跟著提出自己的條件。
「好,一言為定!」端木海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就不信自己下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
「凌若星,不用給我面子,該怎麼贏老頭子就怎麼贏!」葉流川直接把餐桌當作戰場,去拿出期盼鋪開,火上澆油的說道︰「我能不能自由客就看你的了!」
「那以後還用我送外賣麼?」凌若星也趁機趕快想抵平之前的欠賬,不能總是他抓著她的小辮子,她這次也要佔一回上峰。
「不用了不用了,以後您老人家想吃什麼我隨叫隨到!」葉流川說著在她耳邊小聲地嘀咕道︰「真的,一定要贏啊!」
「爺爺,您棋齡是多少啊?」凌若星為了知己知彼,下棋之前顯示開口問道。
「不到二十年吧。」端木海淡淡的說道,真正開始下棋的時間比較晚。因為能讓他有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那都是成年以後一切穩定下來的事情了。
「那就好,葉流川,你就等著看吧。」凌若星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道,其實比起來茶道,反而棋藝是她最擅長的。
「小丫頭,小心大話說的太多會長長鼻子的!」端木海現在心情大好,已經看到了自己贏棋之後葉流川黑頭黑面的樣子。
「爺爺,開始吧,您先來!」凌若星伸手,擺出一個可以開始的姿勢。
當棋面的布局開始明顯的時候,端木海有些吃力的看著棋局,沒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居然下棋的時候殺伐決斷是那麼干脆利落,剛烈大氣的棋風一點都不像是女孩子所能具備的。
葉流川在一旁越看越得意︰「我就說吧,老爺子您會輸的!」
等到一盤棋終結,凌若星以三子之差贏了端木海。端木海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再來,再來!」
「老爺子,您不餓別人可早就餓了,該吃飯了好不好!」葉流川指指天色,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傍晚,確實到了吃飯的時間了。
「這次就算了,丫頭,不管以後這個臭小子怎麼樣,你可要陪我下棋啊!」端木海看著凌若星目光熾烈的說道,這可是他第一次棋逢對手。家里的那些人不是因為尊敬他就是因為有所求,所以從來沒人下贏過他。玩的很沒意思,但是這個女孩卻不一樣。
「好的,您想下棋了讓葉流川找我就可以。」凌若星不以為意的說道,這和在日本的時候在御江家還不一樣。御江家里下棋的時候,更多還是要看環境的,但是和這個老人一起,她倒也沒有顧慮。
不過抱歉的是,因為她現在心情不好,所以下棋的時候手段狠厲了一點,不太容情。要不是最後覺得不太合適,不著痕跡的讓了讓棋,恐怕老爺子會輸的更慘。
畢竟他不到二十年的棋齡,而她卻足足有近二十六年的浸yin棋道。
「不過,丫頭,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的棋路太過凌厲,不夠溫和圓融。其實做事有時候殺氣太大不一定是好事,能夠不露痕跡的把事情做圓滿才是上策。」端木海看著明明年齡應該在20歲左右,正是不是人家愁滋味的年華,這個女孩卻有很多的心事。
那麼重的心事,並不像是花季那種不能說的秘密。反而像是刻在骨子里面的重擔,讓她無法輕易卸下。
凌若星看著好心勸她的老者,點點頭。她現在確實是心里有一團火在燒著,恨不得立刻沖到霍以琛面前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過去的身份,現在的身份,都決定她不可能不管不顧的去做這件事。她要考慮從後果,要考慮這樣做的代價。誰也不知道霍以琛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自投死路到他的面前這種事,她不可能一做再做!
「老爺子,你該不會是因為輸掉了所以心懷不滿才這樣說吧。」葉流川嘻皮笑臉的插話道︰「別忘了以後不能在我面前提那些事情了。」
「嗯!」這回換做是端木海滿臉的不高興,這臭小子不想回家,而且還不讓他說,這是要把他氣死麼?
「走吧,回去請你們吃大餐!」葉流川見到端木海那麼不高興,不由得高興起來,這可也算是解決了他的一件大事。
可是,船還沒靠岸,就已經見到了碼頭上那輛顯眼的加長型林肯。
見他們的船過來,更是有一個字狀格律的男人從車子上下來,靜靜地等在那里。
見到了那個人,葉流川臉上的喜悅全部消失了,又變成悶悶的不高興。
端木海在他和碼頭上的那個人之間看了看,搖搖頭︰「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可不管了,以後你願意怎樣就看你自己!」
說著,他等船停好就走了下去。那個西裝男子趕快上來攙扶著他上岸,讓他很不滿的抱怨道︰「我還沒七老八十呢,又不是走不動路,你攙我干嘛!走開走開!」
即使是這樣,那個男子還是步步緊趨地跟在老者的身後,自始至終沒有往船上看一眼,也沒有和船上站著的葉流川說一句話。
端木爺爺不滿的聲音,那個中年男子賠笑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在上車以後就消失了。車子發動前,端木爺爺還專門搖下車窗對凌若星大聲地喊道︰「記得下次一定還要和我下棋啊!」
凌若星無奈地對他點點頭,老人這才滿意的搖上車窗。她目送著那輛黑色的加長林肯掉頭走遠,身旁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的葉流川這才恢復了生氣,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剛才的那個男人,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