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浸在那個輕柔和軟的吻中,久久不能自拔。
從未被這麼溫柔地對待過。
他是第一個對她示好的男修。前世今生。可是,轉眼間,就咫尺天涯,不知蹤影。
而且,既然逍乾真君說,九死一生,又說什麼承載了千山宗的復興大業,想來是真的。
她默默地留下了眼淚。如果她還是前世那個化神期修士該有多好啊,至少此刻,多少能幫上點忙的……
「千山宗真的要被毀了嗎?這可是梅少卿一手創立的啊!」嚴清默突然清醒,意識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
換上了秦毅給的男裝,又滴血煉化了儲物袋中的幾件法器。猶豫片刻後,還是出了院門。
她本想往山門那邊逃竄,但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嚴清默不由自主地向內門的演武場飛掠而去,她要親自看看那猥瑣修士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一路飛奔,嚴清默看到周圍的景色,渾身都在發抖。平日里精致華美的亭台水榭此刻成了斷壁殘垣,再無煙波浩渺之靈動;原本蔥郁青蒼的樹木也成了殘枝斷木;靈花異草更是被折得差不多了,滿地都是狼藉……
剛到演武場,就有看守的修士秉著長矛指著她,「蹲到那邊去。」
嚴清默放眼一望,演武場上蹲著好多人,大多都是穿著外門弟子的門派衣袍,內門弟子非常少見。她裝作無意似的往人最多的地方擠過去,雙手抱頭蹲下,一邊悄悄地听著周圍同門們的討論。
「听說咱們宗門的化神期老祖被靈霧宗的化神後期老祖給……」「靈霧宗現在據說有三名化神期修士!」
「……掌門受了重傷,被挾持了……」「掌門之女沈鈴蘭被抓了起來……」
「听說逍乾真君帶著金靈根的秦毅跑路啦……」「逍乾真君不是元嬰修士嗎?怎麼也不抵抗一下?」
「可能是為了保留宗門的精英種子秦毅吧?他不是秦毅的師父麼?听說他帶走了本門的鎮宗功法——千山天劍。」
「那不是紅果果地要被追殺?听說靈霧宗特別覬覦這套功法呢……」
「還是修為高好啊,咱們這些外門弟子現在根本無人照拂啊……」
「那也未必,听說這次咱們千山宗的內門弟子死傷過半,存活的不多啦。」
便有人感慨,雖然身為外門弟子平時得不到內門弟子的那些待遇,但現在至少還能夠活著。「人家也知道我們完全涉及不到宗門的核心,說不定會饒了咱們吧?」
?各種聲音,讓嚴清默的腦袋都大了。
這時候,一個女修的聲音讓她陡然清醒,「我听說,沈鈴蘭被那個化神後期的馮老祖看上了,許諾只要沈鈴蘭願意給他當妾室,就饒掌門一條性命!」
「不會吧?」嚴清默忍不住出聲,「沈鈴蘭才十六歲啊!那化神後期的馮老祖已經幾千歲了吧!」
女修不滿地瞥了嚴清默一眼,低聲抱怨,「誰不知道我吳秀琴是千山宗的‘包打听’,你竟不信我?」
仔細一瞧,十七、八歲的年紀,圓圓臉像白面包子,粗眉小眼,可不就是以知曉消息賊快著稱的吳秀琴?「師姐莫怪,委實是因為這消息太過驚人……」
「這有什麼驚人的?」吳秀琴撇了撇嘴,「誰叫那沈鈴蘭長得那麼妖媚的。小小年紀……又如何?」
又突然記起什麼似的,「你不是那個最近快被沈鈴蘭打死的清默師妹嗎?你听了這消息竟然不拍手稱快?」
嚴清默暗嘆了口氣,又抬起眼,飛快地瞅了下周邊的情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看我的命運說不定還不如鈴蘭師姐呢……」
「你倒是看的清楚,」吳秀琴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我跟你說……」聲音被突如其來的鐘聲打斷。
「當……」「當……」「當……」……鐘聲響了七聲,吳秀琴與嚴清默面面相覷,臉色都有點灰白。七聲的鐘聲是喪鐘。
除了鐘聲,場上幾乎再無其他聲音。雖然大家也都听說了很多,但真正听到喪鐘的時候,還是非常沮喪。雖說在演武場上的大多是外門弟子,對門派的感情可能並不那麼深厚。可是唇亡齒寒,他們對未來的命運也有了幾分不好的揣測。
正在此時,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從不遠處傳來,「老祖宗,嗚嗚……外婆,您怎麼就拋下鈴蘭走了……外婆,……咳咳咳,外婆……」
是沈鈴蘭!沈鈴蘭的外婆就是千山宗唯一的那個化神期修士,而今身隕……而沈鈴蘭的父親作為千山宗的掌門,也是危在旦夕。
沈鈴蘭自己據說還要當那個煉虛期老祖的妾室。或許連妾室也不是!畢竟……那化神後期老祖已經殺了沈鈴蘭的外婆,怎麼還會對沈鈴蘭疼愛有加?
而且沈鈴蘭才十六歲!若是這麼小的年紀就破了元陰,以後幾乎與大道無緣!清默的臉色白的嚇人。
白天見面的時候還是天之驕女,而一夜之間,宗毀人亡,沈鈴蘭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階下囚。
命運如此無常。
嚴清默不是聖母。可是此刻,她真的生不起任何幸災樂禍或是拍手稱快的心思。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她們這些女修的命運可能會更糟糕呢……
想著,又忍不住在心里痛罵自己,「不作死就不會死。自己逃跑就好了,干嘛跑過來?叫你對梅少卿死忠!現在真的要死了吧!!」
演武場上的燈火明明滅滅,像是在演武場上蹲著的眾人心情一般,忐忑不安。
夜,漸漸過去了。天空開始大亮。周圍全是斷壁殘垣,大火過後,幾座大殿和閣樓幾乎全被摧毀。地面上,血跡干涸成了紅褐色,而空氣中的煙氣裊裊,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蕭條。
有穿著靈霧宗弟子服飾的人來宣布,「千山宗已經不復存在,現在這里就是靈霧宗。」靈霧宗與原先的千山宗相隔不遠。千年前,靈霧宗不過是個三流的小門派,現在,卻生生吞並了千山宗。
演武場上蹲著的眾人有些騷動不安。他們該何去何從?命運將會怎麼樣?
仿佛看穿了眾人的想法,那靈霧宗的弟子又說道,「老祖有命,說你們這些低階弟子甚是無辜,如果有願意留在靈霧宗的,歡迎之至;不願意的,自行出山門即可。」
話音剛落,就有人爭先恐後地站起來說,「我願加入靈霧宗。靈霧宗千秋萬代,道門永駐。」「我也要加入」「還有我,我……」
嚴清默有些茫然,前世里的人情瑣事她都不必管,她只需要修煉和制墨制顏料即可。又想起吳秀琴乃是個消息靈通,于是也隨眾人起身,對著吳秀琴作了個長揖,「敢問師姐,有何計較?是去是留?」
吳秀琴正在跟她旁邊的一名長相清秀、臉上卻有著一道深深血痕的女修說話,听著嚴清默的話語,笑了笑,「我,你,還有這位上官碧雲師姐,我看我們三人,不管選擇是去是留,最終都是會在一起的,你信也不信?」
說完,右手揮了一張帕子捂著臉咯咯直笑。
嚴清默不知她是何意。可是顯然,她是要出山去尋找梅少卿的轉世的。既然有這個機會出山,還是趕緊出了吧。
誰知道靈霧宗會不會一直軟禁著留下來的修士?
于是向吳秀琴和上官碧雲打了個千,道了別。就直接出了山。吳秀琴看著嚴清默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清默不是不知道直接就這麼出山門是很危險的。且不說靈霧宗到底是不是真心放他們這些要離開宗門的人離開。就說真的能夠安全離開宗門了,那離開以後呢?
沒有宗門可依附,就等于是散修了。散修艱辛,清默前世略知一二。
前世她出生在天級界的南三界,再遇到梅少卿之前,她是凡人,靠賣墨和賣顏料為生。被梅少卿看中,當了他的侍墨童子後,並沒有去過地級界。
不過她雖然未入任何門派,但因為一直跟在梅少卿身邊,所以也不能算是散修吧?哪有像她前世過得那麼舒服的散修?
她真的不想留在千山宗,啊不,已經是靈霧宗了。
如果她留下,就是紅果果的背叛。不能阻止靈霧宗的侵襲,是她無能為力;可她怎能僅為了苟全性命就投靠毀了梅少卿所創基業的靈霧宗?
煉氣四層的修為,儲物袋中還有價值上萬下品靈石的法器丹藥靈石等,都是秦毅給的。清默覺得,她現在就是個上好的肥羊。
唯一還有點指望的,就是那面不靠譜的需要血脈供養的纏枝蓮紋虯龍銅鏡。
如果此刻煉化了,自己說不定就能到芥子空間里躲一陣子了。想著,嚴清默用神識逼出三滴心頭血,又運用神識將三滴血融入銅鏡之中。
未等她再用神識探測銅鏡是否還需要血液供養,便听到身後一陣勁風向她襲來。躲閃不過,在暈過去之前,她默默地想,不是說這玉簪能抵擋金丹修士的三次襲擊嗎?好不靠譜啊!
另外,靈霧宗果然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