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目 第41章

作者 ︰ 滿城瘋語

「陳西澤,腦抽風也得有限度。」她不悅地把人從身上拍下來,手半扶半揪著他的肩膀,「看在今天你最後一天在宏白的份上。」胡言亂語,就不跟你計較了。

陳西澤嘿嘿傻笑不再說話,眯縫著的雙眼里透著迷離的光,趁岑曉沒防備,驚再次回抱住她。

受了驚嚇,她差點要開口罵人,卻冷不防地,听到對方含混不清地說︰

「下次再見面,我希望是吃你們的喜糖。」

怎麼當下听他說這種話,她的心就這麼不舒服呢。明明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回應,但陳西澤這副生離死別的死模樣,偏偏弄得她啞口無言。她嘆了口氣,等到他同住的朋友下來接收他,囑咐了幾句離開。

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會有。如果他吃不到他們的喜糖了,那請她吃他的也是一樣的。

——

回去的出租車上,岑曉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心不在焉地垂眼觀察窗外褐黃色的燈光下掠過的汽車與建築,這個時候,她覺得一切都離自己很遠。

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惟在想到他時,有很不真實的疼痛感,好像生生好像被人揭下一層皮肉。

五天前。她修改好照片,走到窗前拉開了臥室的厚重窗幔。

傍晚不明亮但柔麗的天光泄進房間里,她終于開始審視身處的屋子。三十多平方,有一扇很大的整體衣櫃,此外就是一些簡單的家具。

她想,應該是他在北京的落腳點之一。比起郊外的別墅更有生活氣息。

有些好奇地推開整體衣櫃,她非常吃驚,三分之二的空間是書櫃,整齊碼著很多雜志,另有三分之一的空間存放著少量輕便的服裝。

指尖像撥動豎琴弦一樣流連在鱗次櫛比的書脊上,岑曉的目光最後停留在最中間的一排,那里放的是宏白工作室一年才出一本的限量會刊。

連工作室自己都沒有完整的珍藏,沒想到顧惟野里會收集得這麼全。

她抽出一本本年度的,坐在了面朝窗子的弧線型寫字台前。

當翻到其中一頁,望見上面熟悉的畫面時,眼窩就一下子酸了,以指月復輕輕觸踫扉頁右上方的折角。仍舊清晰的一幕幕像過電影情節一樣劃過。

她終于想明白在清邁的咖啡館里,為什麼他在听到自己說——不相信緣分時,會狡黠笑著立刻應和說自己也不相信……

原來,一切都有據可循。

電話鈴聲響起來時,看到來電姓名,岑曉眉頭不禁皺了下。

是姜穎悅,遲京翊的那個風情萬種的女經紀人。

上次見面時那個女人處波瀾不驚,矜貴傲慢的氣質給岑曉留下了深刻印象,故此刻對方在電話中顯出的焦急倒讓她有點訝然。

「岑小姐,我希望我們能盡快見一面。」對方開門見山。

「恐怕現在不太方便。」

「我知道你在顧先生家里。」她話趕著話沒有停頓,好像早就預料到了她會這麼說,「如果不放心,我過去也可以的。」

她怔了下。對方知道她身在哪里,又如此低姿態要求登門造訪,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見她不說話,姜穎悅繼續在電話里急不可待,「請務必答應我,」略頓了下說,「這件事和顧先生有關系。」

一句話戳到了岑曉的痛點,她猶豫了半分鐘,答應把地址稍後發出。

說是有她的女性朋友獨自前來,客廳里的兩個男人倒是沒什麼反對意見。得到詳細地址的姜穎悅不到半小時內到達,這個時間快得讓岑曉不由戒備心大起。

要知道在交通最為繁忙的下班時段,想要達到這個速度幾乎是不可能,除非對方根本早就等在了附近,在得到應予之後立即前來。

女人身穿黑色連衣裙,配精致的蛇紋手拿包,坐在公寓里專供會客用的小廳內的黑色皮沙發上,依然美得像一幅畫,只是再重的妝容也遮不住從其心靈深處顯出的疲憊感。

姜穎悅從包里取出那本封面泛黃的《唐詩三百首》,推到岑曉面前,眼神停留在書封上好久,才抬眼看著岑曉,「也許京翊對你來說,只是出現電視里某個無關緊要的演員。可是你對他來說,卻因為這本書意義很不一般。」

「我不懂你的意思,」上次太倉促來不及細看,這次她卻看清了。書雖然已經很舊,但卻被保存得很好,甚至沒有一個折角或丁點污損。

「姜小姐你來這里,總不是只想和我說這些吧。」

姜穎悅笑了下,從包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煙,剛想抽出點著,想起是麼似的問︰「介意我抽煙嗎?」

「請便。」

「謝謝。」繚繞的煙霧里,她周身散發出的清冷強勢不由弱下去,「我看過岑小姐的大部分作品,細膩,柔善,唯美,尋不出半點攻擊性。」唇邊擠出一縷苦笑,眸底有薄薄的淒惶在流淌,「誠如我這樣的鄙陋的俗人可能不懂,但岑小姐該是懂的——有些外表很強的人,內心卻並不見得同樣。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像顧惟野這麼好運氣,有那麼好的家庭出身,入行也一直順風順水。圈內都知道,顧惟野這人雖不睚眥必報,但卻不好惹。京翊他……從小條件不好,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所以,你當初給予他勇氣的恩德,現在可不可以再分一點給他?」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她心中明白,如果還有誰能規勸顧惟野,那這個人一定是岑曉。她不惜低聲下氣地過來不算什麼,只要有必要,更難堪的方式她亦肯做出來……

姜穎悅含糊的言辭和她之前的一些猜測不謀而合。

「請把話說清楚!」她嘴唇微微打著哆嗦,後背和頸部因情緒的激動、緊張而僵硬,「陷害我們的人是不是你和遲京翊?」

「岑小姐會這麼激動,是還沒有關注網上的最新動向吧?顧先生高明到這種程度,防御比我們攻擊還早。枉我姜穎悅入行比他顧惟野早十年,卻別說還手了,現在居然連看、都看不穿。你又何必擔心他?」和顏悅色的低姿態終于撐不住,她發出尖銳冷笑,眼神一點點黯淡灰敗,哀婉地自喃自語︰「我勸過他早點動手的,如果不是他記著當初你給他的那一點點好。何至于現在被顧惟野抓住把柄?」

知道她說的後一個「他」是遲京翊,岑曉默著半天說不出話。許久後,姜穎悅調整了情緒,徐徐啟唇說︰「岑小姐,顧惟野手里掌握了我們公司偷稅的證據……我坐牢我不怕,但是京翊他幾乎對公司的運作全不知情。他是真的有天分有實力,如果他的演藝生涯止步于此,實在可惜。」姜穎悅說完站起來,繞過茶幾,朝她走來,岑曉不知她要干嘛,下意識往後微仰上身。

不清楚是不是視覺夸大了听力,她好像真的听到對方跪在地上,發出「噗通」的聲響。

記憶有自動過濾不愉快回憶的功能。是以很久以後,關于這一天的很多細節,她都徹底的遺忘了。

可是姜穎悅這個高傲的女人,最後跪在她面前,說的幾個字,她始終記憶猶新——「我求求你。」她說。

——

關于事情的真相,她是在姜穎悅走了之後了解的。

網絡上的最新熱門新聞、搜索排行榜、及微博的熱門話題早已煥然一新,和她在漠河看到的大相徑庭。不過也才過了三天時間。

早在顧惟野和她受到指責之前,就已經有人在上傳他們的照片。因為都是路粉發布,口氣或是不輕不重的祝福,或是漫不經心的照片分享。照片數量發得少且模糊,並沒有引起網絡上太多的人注意。

最近的幾天里,這幾張事先發布出的照片反倒成了導火線。有心人拿它們和隨後曝光的清晰照片對比,立即就證明了早前照片的真實性。

由此,質疑聲開始此起彼伏。

開始只是顧惟野影迷在網上開了分析帖子,說照片里顧惟野穿的衣服是今年春天米蘭時裝周上的某件新款。他們代偶像發聲,強烈指出岑曉和顧惟野的那些被偷拍到的照片,分明是在「吻少年照片事件」後拍下。

後來,又有某設計師親自在微博上用開玩笑的方式調侃,說岑曉在派對中所穿的那件裙子,是自己兩月前剛剛推出的新品,照片若真是去年拍攝的,那只能是自己穿越了!

一起當紅小生人品存疑的聲討,一下子演變為全民大找茬的熱門事件。就連非粉絲也樂于參與其中,為此津津樂道。

而當事人顧惟野卻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姿態,無論是在事情的前後,都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

這樣的行為,反倒使得很多人盛贊他鎮定、低調。網民認為,雙商高如顧惟野,又怎麼可能像之前那些沒頭沒尾的報道里說的,會聯合自己的女朋友,演出一場那麼沒水準的炒作?根本不合邏輯。

……

看得腦仁都要裂開。她不得不關閉電腦,在黑暗里靜坐,試圖捋清所有的線索。

他派人限制她的自由外出,並保護她,是怕遲京翊一方狗急跳牆,對她造成傷害,岑曉能夠理解。但網絡上的事情,鬧得這麼沸沸揚揚。如沒有有心人暗地里穿針引線,網民糾錯的熱情到頭來不過就是一盆小熱血,是絕然澆不息大輿論的浪潮的。

而這個背後操作一切的團隊不言而喻。

姜穎悅今天變相承認她和遲京翊處心積慮的所為。那顧惟野是否就是清清白白的呢?他是不是就真的、單純的只打算以攻為守,而沒有存過更復雜的心思?

因為家庭和成長經歷的關系,他有很深的感情潔癖,她不懷疑他對她感情的真實性。可如今連把自己都算到計劃里的他,是不是也已把她擺到了他龐大計劃里的一座橋,甚至一把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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