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目 第49章

作者 ︰ 滿城瘋語

岑曉在片場等到七點鐘,顧惟野才收工。一天下來,身邊有個唧唧喳喳的小黃在一旁陪著,她並不寂寞。通過小黃的講述,她了解到顧惟野在工作中的一面。

她終于知道他為什麼一年接的戲有限,卻能在國內的年輕一輩男演員里獨佔鰲頭。

中國不缺靠刷臉存在感的小生,卻獨缺功底扎實,且有靈性的小生。沒有經歷過磨難的八零後、九零後男演員,比那些六零後、七零後的謙卑遜色,大約是少了一分睿智,多了幾分稚氣和迷茫。然而顧惟野不同,岑曉認為除了他幼年的復雜經歷,可能更多的也就是天分使然吧。

顧惟野是同劇里的女演員閔桐一起走過來的。閔桐體態嬌小婀娜,宜古宜今的長相特別討喜。巴掌大的錐子臉上有一雙水汪汪的翦水秋目,嘴巴很小,唇形好看,不說話光眨眼楮,也能讓人對其心生好感。

「岑小姐,完璧歸趙。」她俏皮地往左跨開一步,錯開了和顧惟野之間的位置。

岑曉不知道說什麼好,僅是笑了下。顧惟野沒理閔桐,走過來牽岑曉的時候,遠處恰巧有個四十歲上下的陌生男人走過來,體型保持得不錯,風度翩翩,身上有年輕男人沒有的成熟氣度。

「跟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男朋友陳榮頌。」閔桐把手很自然地挎在男人臂彎里,仰視男人的側臉時,滿臉甜蜜的動人笑容。

「你好,顧先生,還有這位小姐。」陳容頌和兩人打招呼,不是握手,而是五指疊攏放在齊眉位置再輕快地彈出來,像岑曉以前看的動畫片的行禮動作。很凸顯活力的做派。

「難得兩方家屬齊齊到場,我們不如去拼個飯吧?」閔桐愉快爽朗地提議道。

顧惟野望向岑曉,眼神似在問她是否願意,岑曉也用眼神把自己的意思遞回給她。兩人相視一笑後,顧惟野對閔桐和她的男友說,「很高興有這個榮幸。」

來到大理的一家日式料理,四人葷素不忌點了很多東西吃。兩對情侶邊說邊聊,吃得歡歡喜喜。

飯畢,岑曉和閔桐結伴上洗手間。兩人對著理妝的時候,閔桐突然對著鏡子里的岑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岑曉停下正在涂唇膏的動作,略微不解地望向她。

「你知道嗎?岑小姐。」閔桐是長卷發,此刻頭發沒經過打理,略顯凌亂地垂在一側肩膀,卻不損她的美麗,她嘴角彎起個撩人心扉的弧度,說︰「我是顧惟野戲劇學院的師妹,當年在學校我還追過他呢。」

岑曉沒發表看法,站在那兒,淡淡笑了下,靜靜等待她的後話。

「雖然學校里的低年級學妹,人人都愛顧惟野。可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童星,從小帶著光環長大,也算配得上他吧。」閔桐把粉盒收進包包,話里除了自信,也能听出來些酸味,「有一次他下課,我跑過去跟他表白,你猜他跟我說什麼?」

「他說什麼了?」岑曉和她一同出了洗手間,往他們包間所在的位置走。

「他就很清楚很明白地告訴我,對我沒興趣,無論我做多少事都是徒勞,勸我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當時閔桐年紀還小,沒什麼定力可言,當時差點被顧惟野說急了……歷來只有她閔桐給別人發好人卡的時候,什麼時候輪到別人給她發了?而且她只不過請求一個機會,彼此了解一下,又不是現在就期望他立刻答應確立關系。

岑曉笑了下。簡單粗暴,不會拐彎,的確是顧惟野的風格。

不遠處,陳榮頌和顧惟野已經站在門外榻榻米上等他們。陳榮頌手上搭著外套,站在路正中,看了眼兩人,對自己的女友露出慧心微笑。

顧惟野則斜靠在木門上,一半的臉隱在黑暗里,臉被陰影打得更顯瘦削,但是線條是流暢柔和的,岑曉看得心漏跳了一拍。

閔桐拉住岑曉,轉眸朝向岑曉,粲然而笑,「可是我現在卻很感激當初他會、拒絕我,不然我也不會遇見榮頌了。我們相識了六年,他不顧家里反對,一直無怨無悔地等我。上個月,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了。這部戲可能是我最後一部作品,以後我會退出這個圈子,相夫教子,做陳家的全職太太。」

岑曉怔了下,驚訝她原來是想表達這樣的意思。好久之後,她很真誠地望著她祝福,「閔小姐不貪戀既得,能激流勇退,我很佩服。也真心祝福你和陳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閔桐听了笑得格外開心,「謝謝。早生貴子什麼的听著俗,但中國人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倒是最實惠的祝福了。」兩人說到這里,剛巧走到了各自的男朋友身邊。

陳榮頌摟住女友,「你們在說什麼,說得這麼開心?」

「秘密。」閔桐仰著側臉望向大自己十歲有余的男友時,眼里盡是小女孩才有的嬌媚神情。

——

回去的車上。

「閔桐剛和你說什麼了?」顧惟野在岑曉腿上輕拍了下,隔著真絲的裙料,手感更佳好。看她不回答自己,不由趁機在上面輕輕捏了下懲罰。

「也沒什麼,」岑曉捉著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盤上,「我就是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我們是活在某個故事里的人物的話。」

開始的劇情就是他對她一見鐘情。然後父母們沒有門第偏見,沒有鬧心的第三者存在,小矛盾總能很快得以結局,不存在任何一波三折,陰差陽錯的任何虐心安排,半年以來,平靜、順利地交往著,還約定下明年結婚的事情。

「你跟小黃聊天聊了一天,該不會是也被傳染毒性了吧?」顧惟野似笑非笑地皺眉瞅了她一眼,「岑曉,我們怎麼會是故事里的人物?我們就是真實性存在這世界上的人。」這份感情實實在在,不值得推敲,是因為業已無懈可擊。

「那你說說看,哪里能說明這一切是真的?」

連閔桐這樣的妙人,他都能一眼不眨的拒絕。所以如果他們不是被某只無形的手精心安排在一起,那他為什麼會這麼喜歡自己呢?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也問過他很多次。可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的懷疑過。

「日本茶道中有種精神叫作‘一期一會’。說的是人在一定時期內,與一個人的遇見,有且僅有一次機會。」顧惟野轉彎,開進一條筆直悠長的小路,減緩了車速,徐徐地說︰「如果是這樣,不算記者發布會那次,我們除了第一次在海邊遇見,第二次又在清邁街頭遇見,該怎麼解釋?」

她搖了搖頭,想到他在開車看不到,出聲告訴他不知道。

「不是道理說錯了。」他笑了,踩下剎車,把車沿著馬路沿停下,認真望她,「這世上緣慳一面的男男女女太多。我們能遇見兩次,是連上天都不忍心讓我們錯過。」

她的嘴唇已經消腫了,他終于可以捧起她的臉親吻。輾轉了一會兒,岑曉推開他,氣哼哼地說,「我不相信日本人說的,我就听過孔子說過,人少則慕父母,知則慕少艾。」

「你是想表達我?」他也不生氣,無奈地笑了兩聲,「不過這句話可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你可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她低頭用眼神掃了眼他仍舊掐在自己腰上方的手,信誓旦旦地說︰「我覺得這樣形容起來真挺貼切的。」

他忍俊不禁,松開她,下個動作竟又擁到自己懷里,「等你這次拍攝完成了,我正好也殺青了。我們回北京先領證好不好?不然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忍不下去了。」他笑著的聲音低下去。

「其實……」她猶豫地把手搭在他的後背上,像是在默許什麼,「也不用非得等到……」

他自然听得懂里面的意思,否定完說,「忍也忍這麼久了,就讓我信守對你尊重到最後吧。」

車內陷入沉默,窗外的風攜著路邊竹葉的清新氣息送進車里,讓人神經松悅,內心安寧。

「顧惟野——」

「嗯。」他應。

「你該不會是在利用我對你的同情心——騙我及早和你結婚吧?」

「等等——」他唇仍舊彎著,聲音中反故意表現出不悅逗他,「你要和我結婚,原來是為了同情我?」

「我,我……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也……」什麼叫挖坑把自己埋了,岑曉這會兒算是懂了。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同情」的是哪方面,還要這麼說,絕對是故意的!

「好了,既然你這麼同情我。」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惟如熾目光難掩渴望,「那你先幫幫我吧。」

「好,怎麼幫?」成年人的事她不是不懂,就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可當對方用實際行動告訴她答案時,她想後悔也就來不及了。

接觸的一瞬間,似乎有道熱流直沖向她頭頂。岑曉全身上下很快變成了一塊燒得透紅滾燙的小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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