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地主婆 記憶的更深處

作者 ︰ 二月花

蕭弦看著曾二嘴角翹了翹,心中想,她知道的太多了。有些事情,雖然可惜,不過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曾二跌跌撞撞膽戰心驚半清醒半迷惑的向前走。無暇顧及旁邊的人。

一扇門接著一扇門。

她看見了蕭弦用一盒巧克力傳遞消息。

她看見蕭弦在軍事會議上眯著眼但笑不語左手的腕表閃著紅光。

她看見年輕了十歲的蕭弦一身黑色長袍立領上雕刻著翠綠色的淡紋和一群人站在閃光燈下,垂眉顯得清秀靦腆!

她看見同樣的一個人,穿著灰色風衣,在一個陌生裝飾的屋子里,被滿堂彪悍強壯看著就十分凶猛帶著一股血腥味兒的人簇擁著,神色傲慢恣意。

他是海盜間諜!

曾二只覺得心跳的都不規則了。片刻之前她曾想當面質疑,對方為何不那麼善良,這時候她早就沒有了這番念頭。原來,他一直都是個壞人。

利用別人的信任,搞三搞四。這樣的事情,簡直想想,都令人難受!他居然洋洋得意,他居然從來沒有過任何猶豫。他白日還將人當作同伴,夜里已經在冷酷的謀劃如何刺殺。太可怕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人!

一扇門又一扇門,白霧推著他們向前走

不能止,不能停。

曾二看到蕭弦特工訓練,渾身鞭痕累累又經歷電刑的十五個小時。他在黑暗里閉目養神,靜靜的,不管遭受了什麼,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看到他奔跑在街頭,三個揮舞著激光刀的家伙追在後面,他如何憑借一個垃圾桶和一堵牆,用當xiong一刀的代價反敗為勝。刀刃和身體踫撞的悶痛,好似能感覺到溫熱的飛濺的血液。太震撼了。不像是人,倒好似是幾條野狗什麼的。為了一口飯,得拼上半條命。

她看到他睡在工廠里。身子還不足車chuang高,一日之間,只有幾個小時可以在下面打個盹……

她看到他從滿身泥水的街角熟練的打了個滾爬起來,檢查早被護在了衣襟里的一小疊報紙。發現上面沒有泥水也沒有破損的時候,彎起了嘴角,露出一個笑

這是一個好小的孩子。

這是一個她兩世為人可一點都不熟悉的世界。

前世她身遭所有親朋友人,都未曾為了求生而犯愁。今世曾家就算窮而落魄,可走在街上,依然是值得被人羨慕的詩書大家。朱夫人操持衣食,曾大早早的抗著一家的責任。就算吃不上肉,可也絕對未曾受過**上的任何傷害。

怎麼會有這樣的世界?

她只覺得自己的念頭復雜起來。

先前那種純粹的指摘譴責厭棄和不滿,逐漸被更多的東西渲染浸泡著。

是感慨,是痛心,是遺憾,是悵然,是憐憫,憐憫里還有三五分敬佩,然後便想感同身受的大哭一場,好苦啊。為什麼,活著竟是這麼難!

曾二臉上神色走馬燈一般轉,旁邊的蕭弦冷笑一聲。

回想過去,他並不覺得自己如何可憐。

他活下來了,他學了本領,他成了多少人夢想不到的成功人士。他會活的更好!這就足夠了。

他很驕傲。

眼前又出現了一道門。

很大的一個場面。星際飛船在燃燒,沖天的火海已經毀了這艘飛船的大半……

蕭弦的神色有些鄭重也有一點少見的好奇。六歲以前的事情,他並不知道許多。他小的時候,也曾盼望過的。有朝一日會突然出現一個衣冠楚楚的大人物,親切和藹的mo著他的腦袋,對他說︰「你是我的兒子。」然後,他就可以過上不用賣報紙,不用做工的好生活。

然而街上那個成天喝醉酒的老頭的話,粉碎了他的這些想法。那老頭說︰「你是後街上姓蕭的女人的小孩,她和一個野男人好了幾年有了你,然後他們兩個鬧掰了。你爹跑了,你娘嫌你是個累贅。還是我老人家好心,把你撿回來,還讓你賣報紙。你個小崽子以後長大了得知道報答……」

那個老頭後來在一次工廠爆炸里尸骨無存了。蕭弦埋了幾個他的酒瓶。又在埋酒瓶的地方坐了半日。突然覺得,如果那天這人喝多了酒,或者一下子就……也沒受什麼痛苦。

好命啊!

蕭弦感慨。他心里想,如果自己今後還混不出個樣子來,以後老了,也撿個小崽子回來,幫自己收尸。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到了許多年後。

他身上的疤痕越來越多,心腸越來越硬。他用嘲諷的面孔讓所有人覺得他是個直言坦率的好人,並且願意和他談論心事。他卻再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真正的「談一談」的人了。他雖然覺得自己足夠強悍用不著那些軟弱的情感,可是,多少也有些羨慕有些遺憾吧。

沒有任務的時候,他活的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好人。

蕭弦略有點感傷。他還以為還能再見見那個愛喝酒的家伙。沒想到,這次看到的卻是從未有過印象的場景……

這是什麼?

曾二睜大了眼楮。

火海中的飛船上還有人。人們驚叫著瞬移。然後,好像被槍打下的一群鳥雀一樣,紛紛又墜~落回原地。驚恐變成了絕望,絕望在彌漫。有人雙膝著地抱著腦袋顫抖,有人咒罵,有人哭泣。太多的聲音了,絕望一樣的嘈雜。只有一個叫聲是清晰的,人們喊︰「海盜,海盜來了。」

曾二本想回頭看一眼蕭弦,然而,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為人群中的一家所吸引了。一男一~女一對夫婦抱著兩個孩子艱難的拉著手被人群擠著跑,然後他們停下來,然後他們似乎在說什麼,然後那個男人抱過了另一個孩子。他身側突然出現了一個機甲……

曾二看得不是很懂,于是她還是回身看蕭弦了。那場景在這時候碎裂掉了。她和蕭弦還牽著手準備向前走,然後她發覺另一人的手在激~烈的顫抖。

曾二這才慢慢的想到,既然前面的那些場景都是蕭弦,那麼方才的這個……是了,方才是他的一家人?!

不錯,人當然是父母生養的,難道還能是石頭里蹦出的不成?只是,看前面的那些景象,這人小小年紀就是一個人了。原來是這樣的變動麼!

她心中便有些酸軟,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去,輕輕地也握~住了那只顫抖的手。是安慰還是什麼觸景生情的一時激動,她暫時還沒有想。

前面出現了最後一道門。

粉藍色的房間里放著一對嬰兒chuang。一個小家伙在睡,另一個睜著大眼楮看著旁邊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年輕了三十歲的顧長老。

蕭弦只覺得心終于沉了下去。方才看到那個機甲上標志就一直不斷出現令他心驚膽戰的某個預感竟然成了真。他姓顧,他姓顧,天下這麼多姓,這麼多人,他怎麼能姓顧!

蕭弦只覺得天大的嘲諷正落在他身上。他想大笑,又想大哭。十二年前他的成名之戰是親自破譯了星際顧梁部隊的行動代碼。五年前是他提供的情報,讓顧家滿門上下只剩了兩個活人。

兩軍交戰,你死我活,比這更慘烈的場景他都見慣了。他從未感覺不妥,更不用說愧疚。如果直接間接同他相關的冤魂們都來找他,那他就是一天見一個也能排到三年以後去。誰不是這麼活著!誰不是從血海尸山里爬出來,活著!

他甚至對此頗有些自豪。因為無論手段經歷,結果是他活下來了……誰料到,他居然姓顧?

他怎麼能姓顧。

這不是真的。這是拙劣的幻術。這是愚蠢的玩笑!蕭弦面色猙獰的盯著那兩張嬰兒chuang。

他想說他不在意。就算知道他姓什麼又如何!這麼多年已經分離,他是自己養著自己長大的,憑什麼顧念那些可笑至極的親緣血脈!

他忍不住不在意。那是他的一家人啊!原來,他已經見過了那麼多次。他還有個兄弟,可是,他怎麼敢再去面對那樣的家人……

不!他不用去面對。他冷血了那麼多年,又何止這兩天!他冷血殘酷,他能徒手殺人,他何曾在意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那是親人。血緣的,親人。如果這些年沒有分離,有家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會很好?

不,他用不著!軟弱的感情是給那些沒有**生存的能力的人用的,比如小白曾二。對了,首先弄死知情的曾二,然後,用兩天時間平靜一下。然後,他就又是完美強大的他自己了……顧弦,不對!是蕭弦!

他臉色陰晴不定。他腦中想的太多。于是精神變動過于劇烈,于是支持不住,終于,崩潰了過去……

白霧一陣震蕩,曾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她後知後覺得想到發生了什麼。

曾二坐在那里,半晌沒動,心中唏噓感慨。終于,還是落了眼淚。

太慘了些。

她甚至說不上究竟難受得是哪一點,際遇無常,還是戰爭下人們被迫成為廝殺同類的野獸。每個人似乎都沒有錯,然而整體看來,便是錯了。

她說不清,究竟是哪一點。她說不清,為什麼落淚。

只覺得,這好似當年看嚴刑酷囚下昔日好友互相攀咬,听話本小說里相國夫人棒打鴛鴦讓張生中了舉再來提親。沒有誰是壞人。誰都是不得已這樣做的。那麼,錯的大約是更大的一些東西,這樣咬殺同類才能存活自己的環境,比如命運什麼的……

曾二她只是悲傷而已。等到她大哭一場宣泄過了,再想想,又覺得蕭弦這家伙,真是活生生一張茶幾。

曾二也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然後那茶幾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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