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一路穿過街巷,微微顫抖,恰如同,曾二此時的心緒。
不到此刻,絕不會這樣清晰的意識到,這是月兌離了從小十幾年來最熟悉的那些人那些事,即將進入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等待被接納。
懷疑,猶豫,畏懼……就算是清楚的直到,那個自己願意與之共度終身的人也會在一起,可終究,是帶著幾分膽怯的。不是怕什麼人,甚至不是怕那座宅子,怕的是天翻地覆改變的生活,生活中因為從「姑娘」到「媳婦」這個轉變帶來的一夜之間的巨大壓力。
難怪好多人在花轎上尋死!曾二想。然後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稱贊自己︰「我真了不起!」
可能聲音大了點,某一側的轎子抖了下,然後,沒多久便停下了。
蕭家。
外面歡呼的聲音達到頂端。大家都是懂行的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果然里面走出了一個太監,指揮則一群蕭弦的小弟,把大大的一堆紅包遞給卜師,再由卜師分發給周圍的群眾。
人們哄搶了紅包,看熱鬧的人,頓時就去了一半。卜師走到轎簾門口,請新娘下轎。蕭弦從旁邊跑過來,接過挑簾子的桿,把那卜師趕到一邊去了。
前面已經鋪好了一條綠色的地毯,直通向門里,走進這扇門,象征著另外一個家庭的接納。
曾二雖然頂著蓋頭。可是感覺到大家都在看她,頓時就很有鴨梨,神色也嚴肅了起來。蕭弦湊近了想說句什麼的,曾二用余光看到,又發覺記憶里的那些儀式沒有這麼一出,于是嚴肅的一甩袖子把蕭弦甩到一邊了。趙王趕緊指派兩個手下把蕭弦拖走︰起什麼哄啊,又不是一會兒不讓你出場。怎麼不听導演的,總搶戲呢!
里面走出了幾個小姑娘。和曾家那邊差不多,蕭弦也不習慣用許多人。不過他的理由是怕被人貼身了感覺很不安全,好像隨時被窺測到動向了一樣。這樣的場合,同樣也遇到了人手不足的問題,曾家那邊的下僕都是跟南宮夫人看不過去臨時帶過來的,這邊的……似乎是從趙王府租的。
兩個小姑娘走上前扶著曾二兩側。另外兩個小姑娘,一個拿著蠟燭在前面引路,一個拿著鏡子倒著向里走。
曾二也不知道這些舉動都有什麼意義。她們還跨過了一座馬鞍,似乎是取了諧音「安」,然後就順著地上的綠地毯,一直走到屋子里去了。
這個屋子就是傳說中「洞房花燭」的地方了。不過現在曾二過來還不是做這個事情的。這個地方她和蕭弦被人在手里塞進了一條打了結的長綢子。蕭弦手里還有一個寫著「同心」的木牌。然後蕭弦在前曾二在後,兩個人又被推了出去。曾二頭上還頂著蓋頭,還是不讓人看的這個意思。
這次就是去行禮了。位置在正廳。蕭家的正廳上面一個人都沒坐,供著「天地」倆字。走過路過的都覺得心里涼颼颼的,好似見證了什麼妖怪月兌胎換骨變成人的場景……哪怕擺個皇帝在那兒,看著都比這個真實啊。
趙王沒忍住,緊急跟蕭弦商議了。蕭弦一邊拉著紅綢領著自己家新娘走路,一邊淡定回復。蕭弦說︰「女方那邊朱夫人不是過來了麼,讓她坐上去。另一邊……隨便找個什麼老頭,這個屋子里的……那個被劫持過的不成!長胡子的不成!穿圓領的不成……」蕭弦三句兩句把圍近了看熱鬧的人里年齡大的選了一遍,最後就剩下顧長老了。
趙王指著顧長老猶豫問︰「那就這個了?」
蕭弦說︰「你是媒人你說了算!」
趙王後來半個多時辰都有點恍惚,他怎麼就沒覺得自己「說得算」了。
蕭弦和曾二走進正廳。朱夫人和不知所措的顧長老被人搬運到上座去。倆人都有些慌。朱夫人從來就沒見過這種事兒!哪有女方的長輩坐在這里受禮的,又不是招贅!顧長老就更莫名其妙了。趙王那邊不是有點恍惚麼,吩咐手下的時候也說不清楚。于是他那手下去請顧長老的時候這樣說的︰「我們那邊得擺放一個人,對稱!麻煩您幫著上去擺擺?!」顧長老很不愉快,上去擺擺?我是花瓶麼?!
兩邊已經有人開始念祝詞了︰「新郎新娘拜天地,拜東王公,西王母。拜祖宗靈位。拜井、爐火和門神……」
蕭弦牽著曾二兩個人暈頭轉腦的四下拜。轉到了哪個方向,人群驚呼著跳開。跟著趙王過來的倆太監都快氣炸了。咱見過多少婚禮,就沒見過這觀禮的這麼不講究的!
主持人閉著眼楮繼續念祝詞︰「新人拜高祖父,曾祖父,高祖母,曾祖母,祖父,祖母。向所有的長輩和公婆下拜……」
趙王抬手掐了自己一下︰亂出什麼主意啊。像妖怪洞府那就像唄!看看現在高堂位置上坐的都是誰啊!這倆人拜了朱夫人,最多讓人笑蕭弦好似入贅。這倆人隨便拜了一不知道什麼地方跑出來的老頭……趙王已經預料到,蕭弦以後怎麼暗地里給自己找麻煩了。
阻止的話有點晚了。
那倆人,就和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一前一後下拜了……趙王又恍惚了一下。
新人對拜。
這次進洞房,曾二在前,蕭弦在後,女方牽著男方。再次在床邊坐定。這次有人拿著米,錢,糖果,水果等開始撒。口中念著詞兒︰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郁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曾二從蓋頭下面偷眼看蕭弦,突然間就覺得臉紅了。
挑蓋頭。
交杯酒。
洞房喧鬧過,外面喜筵已經開了。
蕭弦戀戀不舍的看了曾二好一會兒,咬牙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曾二左顧右盼的有些不好意思,甩手帕︰「去吧去吧!」見蕭弦臨出門,又把他叫回來,把握在手里握了一路的一個小瓷瓶解酒藥遞給他。
蕭弦不知道為什麼也紅著臉。紅著臉的蕭弦匆匆奪路出去了。
朱夫人不放心問曾二︰我留下陪你?曾二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不符合規定吧!您出去吃酒去,我一個人就成!」于是這屋子里就沒人了。
按照規矩,這個時候該是男方的女性長輩陪著曾二的。不過蕭弦這邊哪有女性長輩,趙王自己都沒娶妻呢,不知道怎麼就混忘記了。總之,曾二看見這屋子里沒人,心花怒放,頓時開始撒歡兒了。
方才朱夫人臨出門前囑咐她︰「不能從床上下來!」曾二積極開動腦筋。
旁邊那桌子上擺了酒菜,看來是等蕭弦回來大家一同吃的,或者再喝個交杯酒什麼的,也算是小情趣。
可是曾二覺得自己跋涉了一整天實在餓得前心貼後心呀,當時被轎子抬著都思考嚴肅的人生問題去了,也沒想起來找東西吃。現在可以先吃會兒啊!等蕭弦回來,再從外面廚屋帶點不就好了!
于是曾二從小瓶里向外倒︰一張桌子,兩張桌子,三張桌子……曾二從桌子靠著桌子的陣勢上爬過去。不是不能踩地下麼?她沒踩啊!
曾二坐在一排桌子上吃了會兒,都沒有朱夫人突然從哪個角落跳出來喝斥她。曾二覺得很無趣,于是好像不那麼餓了。曾二檢查了一下盤子,感覺自己也沒吃多少。于是她把那盤子個個旋轉了一下,把夾了幾塊子的酒菜沖著里面,擺了個好角度。然後跳著桌子回床上。一邊跳一邊收桌子︰一張桌子,兩張桌子,三張桌子……
曾二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偽裝羞澀新嫁娘,又開始出夭蛾子了︰她想看看外面啥場景。可是這回搭著桌子出去就不現實了,倒不是桌子的數目不夠,關鍵還是怕嚇到人,尤其大家又在喝酒,可能酒眼昏花什麼的,直接把她當成什麼晝伏夜出的種類用鞋底打了。曾二覺得蕭弦可能在這里裝監控了,大約能看見,可是誰知道控制室在哪里啊。
曾二給蕭弦打電話︰「親愛的你干啥呢?」
蕭弦「囧」字臉,放下酒杯跟楚長老告罪。他正準備給對方敬酒來著。蕭弦跑到陰暗角落,醞釀了了一下,還是沒敢大聲氣兒。蕭弦說︰「……我敬酒呢。剛才白雲公主鑽空子想跑,被你大哥發覺了。我們耽誤了一會兒。你是無聊了不?我敬完這幾個人的酒,就去找你!」
曾二听到方才竟然有這等熱鬧沒看上,太嗟嘆了!曾二說︰「她怎麼不能等一晚上再跑呢!我不就能見到了麼!」曾二倒不催蕭弦,曾二看過朱夫人擬定的名單,那上面五六十桌大半都是比他們兩個輩分更大的。曾二估計很得敬一會兒呢。曾二體貼新夫郎︰「你吃藥了麼?」
蕭弦︰「……」蕭弦覺得這個對話怪怪的︰「……我吃了。」
曾二體貼了一句問剛才想起的那件事兒了。曾二問︰「你這邊有裝監控麼?從哪里能看到外面啊!我想看看!」
蕭弦說︰「我不裝那種東西。」
就這麼兩句話的功夫,那邊又有人來喊新郎官了︰「……在哪里?是不是逃席去了!到屋里揪他出來,罰個大鐘……」
曾二不好意思了。趕緊叮囑蕭弦︰「那你喝得慢些啊!」蕭弦那邊胡亂應了句,就收好聯絡器,快步走回去接著敬酒了。
這時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喝的都有些高了。許多人都是混坐著。誰起來去個洗手間什麼的,回來的時候絕對沒辦法在五百來人里再找到座位。皇家的特使跟趙王那邊的太監交流心得,都覺得真是從沒見過的混亂。商人之類的賓客卻都在叫好,只覺得這場面又大又熱鬧,以後自家結親也照著來!雖然沒有「仙界」的貴賓,可難道不能租兩套服裝找人扮上?!
「仙界」貴賓魔法位面和科技位面更不會有什麼意見了。這兩個地方都屬于地多人少的。如今這麼小的一個院子里擠進了這麼多的人,在他們看來這本身就簡直新奇的了不起。各個眉開眼笑,各個積極的到處竄啊竄的。
蕭弦回去的時候,科技位面長老的那桌坐了好幾個魔法位面的。
听那話音兒,一群人正在談論方才的白雲公主。
蕭弦沒有走近呢,就听見顧長老的大嗓門︰「真是廢物!這麼多人搜捕不住一個人。你們得講究戰術!不能跟在後面跑。這得首先探清敵情,斟酌自己的實力,然後抓住弱點一下子下狠力氣拿下。添油戰術愚蠢!給了人家修養的時間。你們能把幾千人用出幾十人的效果……真是廢物!」
魔法位面那邊拉爾夫不知道說了點什麼,顧長老一伸手抓出一支筆來,直接扯出袖子開始畫進攻示意圖︰「……這個是鋒線,這個是側翼,這個是掏心,這個是佯動……」
這居然交流開戰術了。
蕭弦敬酒敬了一圈兒,曾三曾四跟在他後面幫著把酒換成水,幫著插話擋酒。他們回來的時候,听見那張桌子還在議論呢。這次好像是科技位面向魔法位面購買了什麼東西。大長老的嗓子激動的都 著海C。大長老喊︰「都買!都買!綠色的植物,會跑的動物,能噴火更好,我們都買!都買!價格好商量……」
蕭弦正準備趁人不注意溜回去呢,旁邊又有人來找他︰「那幾條龍好像喝多了發酒瘋,打起來了!」
蕭弦抬頭一看,天上黑霧那個翻滾啊。就跟加了墨水的餃子鍋一般。好在是夜里,暫時還沒有引起大規模恐慌。其實院子里的好多人都沒看到呢。
蕭弦真有心不管,又怕這些家伙掉下來,壓倒兩排屋子。蕭弦真想找個誰幫著管管,可是本土位面的上去估計就是在峨冠博帶下面抖小腿,科技位面的怕他們余怒未消,動用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魔法位面的……這些人從小都听著龍族故事,只怕也不願意出頭兒。
蕭弦沒好氣地走到邊上爬上屋,姿態酷似方才他爬桌子吃菜的新媳婦。蕭弦跳了好幾個屋頂,找到最合適的一個角度。蕭弦沖著頂上吼︰「你們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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