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只持續了十多分鐘就結束了,治安小隊的老兵們以及成年獵人們都在忙著打掃戰場,而少年們則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一個個都高興地說著剛才自己殺了多少個兩棲人,又砍了多少刀雲雲。就連巴塔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隊伍,並且當中就屬他的嗓門最大。
只有卡其倒提著他的短法杖,獨自走到戰場的邊緣處,雙眼望著碧藍的天空,不知在思考什麼。
「在想什麼呢?」一個低沉而穩重的聲音打斷了卡其的思緒。
他抬頭一看,卻是父親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的身邊。他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而是有些茫然地合上微張的嘴然後搖了搖頭。
烈火模了模卡其的頭,指了指一旁的大石板示意他坐下。
待兩人都坐下來後,烈火看著卡其說道︰「卡其,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或許爸爸也未必知道,但是總能給你參考參考,給你一些意見。」
卡其看著父親,看到父親那滿臉鼓勵的表情,最終還是決定將內心的疑惑說出來。他沉聲問道︰「爸爸,還記得那本《大陸游記》里記載的哈姆雷爾嗎?」
烈火點點頭,然後示意卡其繼續說下去。
「那上頭記載了不少哈姆雷爾游歷大陸的故事。我還記得哈姆雷爾在給別人幫助的時候是不分種族也是不分陣營的,他只關心那些弱者是否真的需要幫助。這也是他為何能夠贏得那麼多智慧種族尊敬的最重要的原因!」
烈火點點表示贊同但並未插話,因為他知道卡其並未說完。
卡其接著說道︰「于是我在想,不同種族之間為何不能和平相處呢?就連偉大的哈姆雷爾都不在意種族間的隔閡,難道作為渺小的我們就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嗎?
起初的時候,我也在猶豫,猶豫著是否應該對那些年老或者年幼並沒有什麼戰斗力的兩棲人舉起自己手中的流火,但後來我又看到了兩棲人那帳篷壁上掛著的一個個人類頭骨。當時我也憤怒了,但隨著幾場大戰過來,稍微的冷靜過後,我的心里卻更加迷茫了!
一路打過來,我大概也知道了兩棲人這個種族的基本情況。仔細想來那些兩棲人為了生存做下的那些事,其實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不可原諒,或許數萬年前的我們也跟他們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而我們為了保衛維卡,為了給那些死去的人復仇,前來掃蕩他們的部落當然也沒有錯。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何,我心里卻越來越迷茫!」
烈火拍了拍卡其的肩膀,看著他的眼楮認真地說︰「卡其,你能從整個大陸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能夠想到這麼多,說明你又長大了一點又成熟了很多。其實評判一件事情的對與錯,並沒有想象中這麼簡單。又或者說某些事情它本身本就沒有什麼對錯之分,最重要的在于你去做它的目的。一件事情的對與錯,需要你自己去用心去評判。
但你要記住,不要管對與錯,你只需要認定一點,那就是你即將要做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你拼盡全力去做,是否值得你去為之付出為之拼搏。爸爸能教你的也就這些,至于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又是值得去做的事就需要你自己用心去評判了。但是一旦下定決心決定了,那就不要猶豫義無反顧地去做,並且絕不輕言放棄!」
「對與錯?值得去做的事?」卡其口中喃喃自語,等他再抬頭時卻發現父親已經走遠。
什麼是自己值得去做的事?卡其在心里輕聲問自己。或許這些兩棲人並不完全都是凶殘極致的人,但我更熱愛維卡的那些善良的人,或許正如父親所說的,這事真正來說很難分個對錯。或許今後的某一時刻我也會為兩棲人挺身而出,但最起碼今天我之所以站在這里,是在為維卡而戰!勇往直前,這就是我該做的事!
卡其站了起來,握緊了腰間的流火走向了正在打掃的戰場!
簡單的打掃戰場之後,隊伍再次整裝出發。此時少年們已經自信十足。巴塔昂首挺胸走在少年隊伍的前頭,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他那模樣誰見了都會有想去踹他兩腳的沖動。要不是顧忌到面子問題影響不好,羅迪早上去踹他一腳再給他兩大暴栗了!
一邊的卡其則安靜地跟隨著隊伍急速前進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雙眼炯然有神並且步伐堅定,渾身似乎充滿了斗志。
隊伍一路過去再也沒遇到兩棲人。毫無例外,不止人走得干干淨淨,就連那些獸皮帳篷都拆走了,只留下滿目蒼夷的部落營地。顯然,兩棲人開始正式的撤退。于是,追剿的隊伍再一次加快了行軍速度,而行軍的最終目的地是西北方緊靠弱水沼澤邊緣的一個兩棲人部落,那是最大兩棲人部落——碎骨部落。
碎骨部落是這方圓幾百里內規模最大的兩棲人原始部落,他們部落中足足有六七百的人口,並且擁有過半的壯年戰力。這些簡單的信息都是從一個俘獲的兩棲人小部落族長口中獲知的,幸好那個兩棲人族長會說那麼一點點大陸通用語,不然就什麼信息都獲取不到了,並且可能會錯過這個大大打擊兩棲人的好機會。
經過半小時的急行軍,終于差不多要到達弱水沼澤的邊緣了,瑤瑤已經可以望見那高高的獸皮帳篷,想來那是碎骨部落族長的主營帳。
一看到目的地在即,本來長時間急行軍已經有些乏力的少年頓時又有了勁頭,恨不得立刻就沖上去。但經驗老道的羅迪還是果斷下了立即原地休整的命令,大戰之前需要保證足夠的體力,才能有足夠的戰斗力。少年們只好跟隨大軍停留下來原地休息。
十分鐘後,大軍望那高高的帳篷處而去,不到五分鐘就遇到了兩棲人的隊伍。這是一個至少上千人規模的兩棲人阻擊隊伍,但拿著武器的兩棲人也就六七百人。碎骨部落本身就沒有這麼多人,看來那些提前逃走的小部落的人都集中到了這里,並且把這里作為了最後的抵抗戰線。
看著只有三四百人的隊伍氣勢洶洶的迎面走來,兩棲人隊伍頓時騷亂起來,直到幾聲刺耳的呼叫之後才漸漸的安定下來。兩棲人們握緊著手中五花八門的武器,死死地盯緊著人類軍隊。隨著維卡的人類隊伍越來越靠近,戰場上氛圍也越來越沉重。
羅迪手一舉,舉盾橫劍的隊伍齊齊停了下來。羅迪掂了掂手中的大斧排眾而出,對著對面的兩棲人隊伍喊道︰「有會說通用語的沒?出來個能說得上話的!」
羅迪本來嗓門就大,又故意運起了元力提高聲音大喊。因此,對面的兩棲人聞聲都齊齊一震,就連他背後隊伍中人的耳朵都震嗡嗡響,更別說是他正對面的兩棲人了。那些兩棲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晃腦地緩過勁來。
「趕緊滾一個出來!」羅迪又喊了一聲。不過這回他可沒有故意喊得像之前那麼響,不然他又得等那些兩棲人恢復過來。
終于從兩棲人隊伍中走出一個兩棲人來。這個兩棲人長得比其他的兩棲人更高大一些,頭上戴著一個不知用什麼東西制成的破高冠,脖子上纏著一圈圈用動物骨頭啊、牙齒啊、石頭啊的東西串成的裝飾掛墜,身上穿著光亮的獸皮上衣並且也是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墜飾。最顯眼的應該是他手中的大板斧,不知他是從哪里搶來的,大斧看起來不但厚實而且還亮光閃閃,拎在手里也頗有氣勢。不過無論是個頭還是手中的大斧跟羅迪比起來不夠看了。
打扮怪異的兩棲人畏畏縮縮地走出來,卻又不敢站的離自己的隊伍太遠。其實他不是怕羅迪,而是怕烈火,他已經認出來了這個手握火焰大刀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正是去年進攻維卡時出現在維卡城牆上的那個人。當時,正是這個殺神揮舞著他那火焰大刀一刀一個將族里的強者都給殺了,幸好自己當時跑的快,不然也得命喪在維卡西門外了,也正是因為跑得快而比自己強大的那幾個族人又都死了,這才輪得到自己當族長。
也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又去招惹維卡鎮的人,竟惹來來這個殺神!這個兩棲人族長心里嘀咕道。
雖然如此,站出來的這個顯然是首領級別的兩棲人還是硬著頭皮,顫聲用不是很熟練的大陸通用語問道︰「我是碎骨部落的族長烏哈拉.碎骨,你們為何要來攻打我們兩棲人的部落?」
羅迪被這個叫烏哈拉.碎骨的人逗樂了,哈哈笑著朗聲說道︰「笑話!只準你們攻打維卡,還不準我們反過來打你們?!不記得去年你們集結起來攻打維卡的事了?!」
「那次攻打維卡是因為……」
「還有前幾天維卡的麥場受襲的事又怎麼解釋?!」羅迪根本不听烏哈拉的解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大聲追問道。
「那不是我們碎骨部落做的,是其他幾個小部落背著我做的。我可以將他們交給你們!」烏哈拉著急地解釋道。但他身後的隊伍立馬起了一陣騷動,似乎是不少兩棲人在指責他,想來是隊伍中有不少參與了襲擊麥場的部落兩棲人。
「要想我們收兵也可以,有兩個條件,一是將那些參與襲擊麥場的人交出來,二是你們所有兩棲人退出維卡的三百里範圍外,滾回北方去,從哪里來從哪里回去!」羅迪唾了一口狠狠地說道。
維卡附近最早的兩棲人正是從北方遷徙過來的,他們貼著萬獸山山腳,穿過黑泥領來到了弱水沼澤的邊緣,從此在這定居了下來,從那以後維卡也變得不那麼安定了。